眼看对方一条道走到黑,好话说尽的顾子瑶也心头不由火起,他也是有身份的人,低三下四陪着这首领说好话。岂能没气性?
便冷笑道:“首领若是为乡亲们考虑,就不该去考虑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之事,率众而行,戒之在私!人必有私心,却不可私心太重,否则身败名裂何苦来哉!”
刘田被戳穿了心思,当即勃然大怒,喝道:“顾公子,我敬你是江湖上知名人物,给你三分颜色。但你休要开染坊!
我老刘背井离乡,带这些乡亲求活路,又有什么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左右准备些干粮清水,然后送顾公子上路!”
刘田身边的年轻人忽然来了精神,跳了起来就要抓顾子瑶的手臂。
顾子瑶闪开,也呵斥道:“刘首领,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纵然有及时雨之名,但也不是江湖人,今日乃是代表京城九千岁大人而来。你当真要与我翻脸?”
这顾子瑶本质上不是什么江湖大豪,冒充有功名的秀才,如今代表的是京城大吏,一品大员!刘田念及此。有些犹豫,让那年轻人住手了,然后不免有些瞻前顾后,又动摇起来。
那动手的年轻人急得抓耳挠腮,进言道:“叔父,这顾子瑶满嘴虚言。全无一句实在话。什么以工代赈,说得天花乱坠,却都是空对空。至于以后鬼知道什么样子,你千万不可信他!”
此人语声急躁,脸上的神情更是郁怒,顾子瑶看得出,他应该是流民营中的鹰派。可是让顾子瑶不明白的是,此人对自己似乎有很深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想至此处,顾子瑶拱了拱手,问道:“未请教这位尊姓大名?”
刘田阻止那年轻人继续说下去,对顾子瑶答道:“此乃我义兄弟家的侄儿,大名叫武飞。他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实情,你所言大多都空泛不实,叫我怎能相信,还是请回吧。”
武飞瞪着顾子瑶,仿佛要喷出火来,顾子瑶越发莫名其妙。他不知道,武飞对刘彤儿是很有些爱慕的,而在昨晚武飞去找刘彤儿时,却亲眼望见心上人钻进了顾子瑶的小帐篷......甚至等了很久才出来。
而且出来的时候,刘彤儿更是面含春色、眉目欢喜,这让武飞简直心如刀割。不顾身上露水打湿衣服,飞也似的去报告刘田。
刘田得到武飞报告,内心惊动不小,流民营中大小事务,很多都是女儿刘彤儿在操持。她若是起了异心,这可如何是好?
又想到叶顾子瑶得风姿秀逸,对女人杀伤力尤大,刘田心中更是忌惮,暗想果然是女生外向,胳膊肘儿朝外拐。所以今早谈话,刘田就决意拒绝顾子瑶了!
顾子瑶不解其中内情,但也能嗅得到这明显的敌意。又想还有刘彤儿这个助力,若女儿能够出面劝解几句,或许场面不至于如此激化。
便又说,“昨日刘小姐对以工代赈之法还是颇有见地,今日怎不见她?不如请小姐出来,我们再细细磋商才是......”
顾子瑶此话一出,同时刺痛了两人。武飞怒目圆睁,刘田也是声道:“小女年幼不懂事,哪里能参与这等大事?顾公子不必再说,这就请吧!”
武飞是为情所伤,刘田却担忧女儿争权,这种心思一起,骨肉亲情也顾不得了,自然对女儿失去了信任。面前这罪魁祸首的顾子瑶还敢提及,这就触及了他的逆鳞。
武飞高声叫道:“叔父,孔雀峡路窄难行,就让小侄送他们出去,这才好保得两位特使平安,也显得我等待客之诚!”
这话的语气哪里像送客,言语之中已经毫不掩饰杀机。顾子瑶一惊,心道这什么意思,难道这武飞有杀人灭口的心思?
眼看刘田迟疑,武飞又急道:“叔父,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若不出我所料,这两人已经知道我们流民营的底细,八成也已经猜到了叔父的意图!”
主身子抖了抖,就算是他也回过味来了,这已经不是路线斗争,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了。有人感到顾子瑶已经觉察出问题,真动了杀机!
他转头望着顾子瑶,却见顾子瑶不动声色,没有丝毫畏惧,心中也不免有些佩服。自己年纪要比这位小兄弟大了一倍有余,讲起养气功夫就差得远了。在这种生死杀局之下,顾子瑶依旧镇定自若,果然是天纵之才,不可限量也。
顾子瑶其实脑中正在飞速的思考着,现在的情况是他预料中最糟糕的一种。刘田作为首领,铁了心与京城官府做对,身边又有小人作祟,局面演变到如今,看来是难以和平解决。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刘彤儿,此女在流民营中的影响力极大。她昨晚既然来投诚,现在也不可能无所作为,那她正在做什么?
见顾子瑶不说话,武飞狞笑,“读书相公害怕了么?江湖上的事乃是刀头舐血,不是你们这些文弱书生来玩的!你既然敢来此地,就该认命,莫要拖延,请随我来,送你上路!”
武飞也不待刘田发话,伸手就扯住了顾子瑶的衣襟,招呼一声手下,正要将顾子瑶拉着往外走。
突然听耳后风响,心中凛然,急急松开了手往旁边闪去。然后就听嗖的一声,一只小小的黑铁弩箭刺入身前地面上,入土极深,弩尾犹自嗡嗡振动。
“把你的脏手挪开,再敢对顾叔叔无礼,小心你的咽喉!”刘彤儿面色平静,端着一把手弩,身后跟着十数人,缓缓走了过来,铁弩在朝阳之下闪着寒光。
武飞鼓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