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隐约听见了东跨院的事,似乎这一回闹的实在不轻。木容只闲适待在绛月轩里,等闲不肯出来,唯恐触了谁的霉头再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只是从前是院子小,赵妈妈带着酒儿危儿两个,再加上莲子莲心帮衬,也能兼顾院子厨下,可如今这院子大了去,三个难免捉襟见肘,木容忖了,到底还是托了周家帮衬,从苏姨娘前番送来的人里挑了个惯会料理饮食的年轻媳妇,周家又送了个婆子来,这二人管了厨下,如此才松泛了些。
这一回因闹出了人命,又偏偏是家里顶门立户唯一的男丁,一家子老弱妇孺索性豁了出去把尸身抬放在了县衙门口,那些自说吃坏了的人家也都助着势,闹将的越来越厉害。虽说木成文是太守,可如今却偏偏不好再多过问一句了。
西跨院里这几日也并不宁静,先是简家终于派了人来接木宜,木宜却是赌气未消不肯去,这一回到底是简家做事不好,少不得每日里派了婆子来又求又请。接着便是木安,这一回好似病的不一般,起先不过是饮食不周,往后竟是渐渐茶饭不进,眼看着熬出了一场大病,人瘦了整整一圈,病在床上恹恹无力。
“这都好些日子了,二姑娘老是不吃茶饭的,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莲子觑了空悄悄和木容念叨,逗的木容忍不住发笑:
“她是要成事的,可不是要送命的,只是不吃几分苦,哪里瞧着像真?”
莲子恍然大悟,随即点头叹息。
果然没出几日,这事便闹得阖府皆知,前院梁妈妈都来探木安,却是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什么,梁妈妈走时拧眉不语,去了木成文书房足足回禀了半个来时辰。当夜木成文便去了苏姨娘的院子,谁知竟吃了闭门羹,这还是苏姨娘头一回如此。显然的,苏姨娘心里憋着股不小的气。
第二日里,海棠却忽然到了绛月轩来,说三姑娘想要见一见木容。这些日子里木宁也一直是病着的,虽是并不算重,却是断断续续始终不见好。只是海棠初一见眼下的绛月轩,却是实实在在惊了一会神。
木容也不忸怩,令厨下把新做的荷花糕装了一碟子,便让莲心提着,主仆两个随着海棠就去了东跨院。
一进屋门,木容便嗅到屋中酸苦的药味儿,她这还是头一回到木宁的院子来,院落不小,各色各样俱是精致华贵。木容被引着径直去了木宁卧房的冬暖阁里,一进门便见了木宁歪在榻上,鬓发松乱,面容憔悴,榻沿上还坐着木宣,木宁见她进来,便是勉强一笑:
“四妹想来还是怨我的,我不着人去请,你也不肯来见我。”
“怎么会,只是如今府里事多人杂,想着你病中喜静,怎么也不好上门扰了你的。”
海棠摆了椅子在榻边上,木容坐下便笑回了木宁,只是口中说的却正是她当初病时众人推脱没去探望的话,木宁果然嘴角微微一抿,带出几分嘲弄来,却是垂了眼,很是颓唐的样子。
木容便也没再说话,毕竟心中梗着根刺,即便作假去关怀也都觉着不能够,就索性不为难自己,木宣一瞧无人说话,屋里一时有些凝滞,便是笑了笑,说起旁的来:
“我前些日子怎么隐约听见前院的孙妈妈跟着四妹去了周姨娘墓前,过后竟是再没回来?”
木容心下暗笑,木宣这话想来也是听了梅夫人和木宁授意才来试探吧,便是沉了脸色,带出几分气恼:
“实在不好说,那日里忽然起风下了场雨,正在墓前,孙妈妈忽然发疯一样哭哭笑笑嘟嘟囔囔说个不住,不过打了道雷,她就吓的昏了过去,醒来就偏要留在净慈庵里不肯回来,我说了几句,她竟自己跑了,过后去寻,竟是去了周家,怎么叫也不肯走,我也没法子。”
木宁眉眼一动,却仍旧垂着,看似不经意便问了一句:
“她都嘟囔了什么?”
“风声大作的,一句也未曾听清,再去问时,她又什么都不肯说了,只是大喊罪孽,倒把我吓个不轻!”
木容接了海棠递来的茶,笼在手中只暖手用,木宣便笑:
“这也真是奇了。”
“倒累着舅母不好意思,也不好赶她走,总归是周家旧人,实在没法子了,又送了个妈妈到我院子里去了,前几日才来,如今在我厨下做活。”
说着话,伸手从莲心提着的食盒里将点心碟子拿了出来,送到木宁木宣跟前:
“新来的妈妈手艺还好,三姐与堂姐也尝尝。”
木容面上带笑,春风和煦,如今眉眼渐渐长开,神情气色皆是极好,容色更是上乘的端丽,木宁摇了头并未去吃,木宣捏了荷花糕在手,心不在焉咬了一口,只这一口下去,脸色就是微微一变。这口味,可断不是寻常人家能吃到的。
“四妹,如今似乎大不一样了。”
木宣瞅着木容,却忖着木宁对她说的话,果然是对的,木容便是清浅一笑,将碟子随手放在桌上,举手投足皆俱风范,哪里像是一个低贱庶出。
“前番病的那一回,病的连命都快要没了,忽然间的许多事也就想透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么?”
眼角眉梢的都带了嘲弄,木宣得了这话便觑着眼去看木宁,木宁眉头一蹙,却极快又舒展开来,木容自然顺着木宣眼光也回头去看了木宁:
“三姐的气色,瞧着倒是不好。”
木宁顿了顿,便是抬眼去看木宣:
“堂姐,我有话要和四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