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十一年秋,西陵皇陵修缮告了一段落,天辰皇帝以孝道为名,将皇宫派出去的一千禁军留在皇陵,世代守护皇陵。
禁军统领李君澜一并留下,京都三万禁军交由抚军中郎将卫长翎统管,官拜三品。
秋末,悬月公主回朝,同行的还有被皇帝处罚派到西陵监军的琉玥王撄。
这股势力回朝,安宁了四月有余的朝堂隐隐透露不安,一场争权夺利、腥风血雨挟裹着秋末的余韵悄无声息到来。
初阳缓缓上升,迷茫的雾气氤氲散开,凌寒的冷意裹着冷风侵入京都。
城门大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入,守门士兵跪了一地,长矛搁在身侧,隐隐泛着锐利的光芒。
进入城街后,两辆马车分道扬镳,一辆往皇宫方向驶去,一辆消失在西街拐角。
熟悉的楼阁玉宇、长廊草木,金碧辉煌的宫殿,流光溢彩的雕龙画凤,到处透露威严庄重的肃穆氛围。
宫娥、太监行走匆匆,禁军一波接一波巡视,三步一岗,十步一门偿。
弦歌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回到这地方,没想到时隔半年,她又回来了,一切恍惚做梦一般。
竹霜殿的摆设依旧没变,干净利落,看来她离开的这半年,这些婢女没有偷懒,将她的居所打扫得纤尘不染。
据闻这竹霜殿是当年先帝赐予宠妃肖妃的殿阁,豪华奢侈,冬暖夏凉,比起太后的慈宁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宫的殿阁中,除去皇帝的御龙殿,便是她这竹霜殿最宽敞、最奢华。
当年肖妃逝去,先帝为弥补她幼年丧母之痛,特意将这竹霜殿赐予她。
一个月的行程,弦歌累得脱了一层皮,回到竹霜殿,倒头就睡。
冰清怜惜她,名人下去准备膳食、沐浴水,想着等她醒来就可以用。
不曾想她这一觉竟睡到了夕阳落幕,她们又不敢叫醒她。
醒来后,弦歌舒舒服服地沐浴,而后用了些膳食。
从浴房出来,总管太监无桑已经在殿中等候多时,见到她就迎了上来。
对于这人,弦歌还是颇为尊敬的,且不论他为人正直,上次她在鸿心殿被皇帝险些掐死,也是他在一旁求情。
他虽是皇帝的心腹,可从没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辱过他。
冲着这一点,弦歌也笑脸相迎。
“公公有何事?”无桑躬身行礼,弦歌上前虚扶。
心里却纳闷,她今晨刚回宫,没惹着皇帝吧。
无桑见她脸色颇为郁闷,不由地笑出声,“公主莫怕,您此次主动去皇陵守陵,皇上甚是欣慰。今夜特意在华清宫宴请百官,恭贺公主回朝,另抚慰琉玥王监军之苦。”
听到前半句话,弦歌心里一松,再听到今夜有宴席,似乎还打着她的名堂,一颗心有悬了起来。
她不爱凑热闹,又生恐惹出事端,于是推辞道:“公公有所不知,弦歌舟车劳顿一个月,加上在西陵水土不服,身子是越发慵懒殆倦了。”
说着自顾自转了一圈,委屈道:“瞧瞧,人都瘦了一圈了。”
弦歌这话倒不假,她身子原就虚弱,以前的衣服再穿在身上,将宽了一大圈,瞧着甚是骇人。
无桑为难,眸中隐隐露出心疼,这公主他也是瞧着长大的,先帝在时,对着公主颇为宠爱。
就连后来肖妃被赐死,先帝依然放不下公主。
“公公,不是弦歌推脱,而是这副尊容委实不宜见人,唯恐辱没皇家声誉。这宫宴上,还有琉玥王不是?有他在,谁还能注意到我这公主有没有出席呢?”
“您便好心,替弦歌说几句好话,让皇上消了心思,弦歌感激不尽。”
弦歌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细细想来也不无道理,任无桑这些年见惯了牛鬼神蛇,还是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脑袋懵懵地走出竹霜殿,身边的小太监连连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懊恼地回身瞧着“竹霜殿”三个金光粼粼的大字,不懂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公主,还陪着笑脸连连称是。
得,算他倒霉。
皇帝这怒火,该他受。
公主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今夜这宴席本就为琉玥王而设,将她请上,不过是顾忌皇家脸面。
皇帝倒也没真想让她出席,无桑顶着风险将弦歌的话悉数回禀了皇帝,没有想象中的怒火,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说了句:甚好。
无桑又懵了,这两人的心思,他倒是越发不懂了。
天色渐渐暗淡,宫里掌了灯。
白日睡了一天,夜里弦歌没了睡意,得知皇后怀有身孕,太医说她身子虚弱,不宜走动,是以今夜的宴席,皇帝特批让她不必参加。
弦歌想了想,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栖凤殿瞧一瞧。
太后那里不欢迎她,她自不会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般想着,就让冰清备了些礼品。
她没有让人准备吃食之类的,要知道皇宫这地方,哪个妃嫔一旦怀上龙嗣,就有上百双眼睛盯着。
她可不想成为替罪羔羊,让人借她的手除去皇后肚里的种。
宫斗剧里,妃嫔流产,问题都出在食物上,她没那么傻。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染上这事,可是皇后于她有情,如今她娘家又没落了,她又怎能束手旁观?
吟夏这丫头性子狂野,说话口无遮拦,弦歌生恐她冲撞皇后,便令她留守竹霜殿,她带着冰清一同前往栖凤殿。
这栖凤殿,她只去过一回,便是那次,她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