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
孟姨娘从敏国寺回来后,面上还是一切如常,只是私下里无人时,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请大师批得姻缘,并不乐观。
当时孟姨娘便觉得心中不痛快,也难怪,会有那样的谣言传了出来。到底是有些影儿,人才那么说的。若是果真坐得端、行的正,怎么就偏生说起了安九?
可她不过是个妾罢了,便是在侯府里再有体面,也不能左右爷们的亲事。
再加上这里头不光是有定北侯府的颜面在,还有姑太太庆乡侯夫人牵线,若是她贸然反对,恐怕伤了两家的体面,于方庭的未来也无益。
孟姨娘这几日日日不得安宁,心里头像是油煎水煮过一般。
她精心培养方庭二十来年,伏低做小、柔顺谦卑,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儿子有个好前程。连方庭的房中,她都没让丫鬟开脸去服侍,只为了能凭着屋里头干净这一点,为方庭求娶贵女多些助力。
她倒也不是攀附权贵,哪怕方庭求娶的只是清流之女呢,她也不会多说一句。
可这门被侯爷和夫人都看好、还有姑太太牵线的亲事,却让孟姨娘感到不安极了。
正在她百般纠结、万般无奈之时,京中关于安九的谣言汹涌而起。
“我早就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当!”孟姨娘初闻惊愕之余,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所料想的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如此了,且如今还没正式下定,只是两家口头的约定罢了,还有转圜的余地,方庭的名誉也不会受影响。“这亲不能结!”
金珠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仿佛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似的。“姨娘,可亲事最后如何,还要看侯爷和夫人的意思罢?或许只是有人恶意中伤罢了,万一只是谣言呢?”
孟姨娘却是摇头。“谣言的威慑力从不在于它是真的。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脸上闪过一抹轻蔑,道:“满京中的贵女这样多,怎么就往她一个人身上造谣?”
金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再劝。
“你去把庭哥儿身边的小厮给我叫过一个来。”孟姨娘嘱咐道:“悄悄的,找个跟着庭哥儿外头出门的,只是别惊动庭哥儿。”
金珠无法,只得答应着去了。
今日正值休沐,方庭正在书房中读书,金珠便悄悄的过去,叫了他身边的长随名叫青石的过来回话。
“青石,你这几日同二爷出去,可曾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孟姨娘也不转弯抹角,上来就开门见山的道:“你只管说便是。”
青石闻言,心中便有了几分犹豫。
这些日子来,确实听了许多不好的传言,都是关于安九姑娘的。要知道虽然还没对外说,可安九姑娘是二爷的未婚妻子,已经定下了亲事的,二爷这些日子也不好受。
若是别人说倒也罢了,竟然在跟二爷同榜的庶吉士中,也有谈论这谣言的,二爷听了更不是滋味了。
这些话虽听了不少,可二爷并不很相信,让他们这些小厮也守口如瓶,不许在家中透露出来,更不许在孟姨娘跟前提这些。
往日休沐是正是二爷用功的时候,可今日二爷却盯着手中的玉佩愣愣的出神。
孟姨娘何等聪慧的一个人,看青石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便知道里头还有猫腻在。她干脆高声威吓道:“莫非我就问不得你们二爷身边的事了?我是他姨娘,连侯爷和夫人尚且给我几分颜面,你竟敢在我面前糊弄,可有把我放在眼中?”
青石吓得浑身一哆嗦。
二爷是个孝顺的,敬重嫡母,在姨娘面前也是恭敬的。正如孟姨娘自己所说,她在侯府中也很有些体面,他并不敢得罪她。
故此青石只得和盘托出。
当他半遮半掩的说到跟方庭同榜的庶吉士中,有人传关于安九的谣言时,孟姨娘手中端着的粉彩茶盅,顿时滚落到了地上。
竟然都传到了士林子弟的耳中!幸好此时定亲的事没有公开,否则自己的庭哥儿要怎么做人?
往后还怎么入翰林?更别提入阁拜相了!
孟姨娘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先回去,今日的事,一点儿别跟二爷提。”孟姨娘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往日的温婉柔顺的神情早就消失不见。她寒声道:“若是被二爷听到一丝风声,我只说是你来告密,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青石吓得忙磕头不迭,赌咒发狠保证绝不会从他口中传出一点风声。
孟姨娘这才放他回去。
和南安侯府的亲事不能结!孟姨娘下定了决心,便是拼着她的脸面不要了,拼着她的命不要了,也不能让安九进门。
在夫人面前,哪怕是她寻死觅活的哭闹,夫人即便是厌恶了她,最终也会点头答应的。
有些难办的是方庭。从上回他眉角眼梢不自觉流露的喜悦来看,庭哥儿是真心喜欢安九娘的,不过是个不够精美的络子,就让爱的会什么一样,立刻换了带在身上。
往日的庭哥儿岂有如此浮躁的时候?
“你去夫人处候着,若是夫人歇晌醒了,就来告诉我一声。”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懊悔,不如快刀斩乱麻。孟姨娘狠了狠心,道:“只说我要求见夫人。”
金珠预感到了孟姨娘想做什么,她总觉得十分不妥当。毕竟四五年的主仆情分在,金珠不由劝道:“姨娘,恐怕这么做很不妥当?您要在夫人面前驳了这门亲事,可就是驳了夫人的面子、驳了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