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里的动静被人飞骑呈送给了王锦堂,此刻王家宅院里几个主子坐在正房内,气氛有些低沉。
今年年初刚过完五十大寿的王锦堂面色红润,声如洪钟。虽然他的两鬓已经斑白,可眼中的精光不输给正值盛年的男子。
他的眉毛非常浓密,眉尾有些杂驳。面容上依稀可以看到年轻时当也是一位英姿俊伟的儿郎。不过王聿与他并不相像,从长相到气质都不像。王聿是如无瑕美玉一般的俊秀,而王锦堂则像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草莽英雄。
王锦堂拿了密信在手上,皱眉道:“那个杨氏竟然渐渐好了起来,都能出门访客烧香拜佛去了!”
柳夫人惊道:“这消息可靠得住?”
王锦堂横了她一眼:“那是自然!”
柳夫人“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手上金戒指磕在木桌上的声音尤其响。她气得脸都变了形,细心保养的容颜也变得有些可怖。
她怒道:“他们这不是骗婚吗?当初那个什么程先生过来,说的好好的,杨氏病入膏肓,数着指头过日子罢了。为何如今就这样活蹦乱跳得当起来王妃了?”
王聿想到了落叶先生,他说道:“父亲,当日公主从武昌去徐州,路上遇到了‘药师王’落叶先生。公主将他请到了徐州,留他在府中给王妃诊治了一段时日,或许落叶先生名不虚传,确能妙手回春也未可知。”
柳夫人气道:“既然你当时在场,为何不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你妹妹到手的王妃又飞了不成?”
王聿别过头去,没有搭腔。他想到宣惠和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隐隐地并不想在人前提起她,怕被人看穿自己这点可笑的心思。
柳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二爷,我问您话呢!”
王锦堂吼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你让老二拿什么借口去阻拦?”
柳夫人收了声,假惺惺地拿帕子拭着眼泪:“你们都是正人君子,心里头装着国家大事。偏偏就我是个小人,目光短浅,只是想给自己女儿谋个好前程罢了!”
柳夫人一左一右坐着她生的两个女儿,大一些的就是许给梁瓒的侧妃,闺名妙言。王妙言生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两道弯弯柳叶眉,一双眸光流转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和秀气的嘴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致,见之忘俗。
小一些的那个是王锦堂的小女儿,闺名妙贞。她的脸型略方正,更像父亲,眉毛也比姐姐浓密些。王妙贞集合了王锦堂和柳夫人相貌上的缺点,使得她看起来相貌平平,只能算中人之姿。与哥哥王聿和姐姐王妙言相较之下,更显得她有些蠢相。
王妙言喝了口茶,轻轻地把茶盅放下,说道:“父亲,当初两家议亲时您答应的不就是送女儿去做侧妃么?如今怎么反倒生起气来?”
王锦堂道:“那时都说杨氏时日无多,反正嫁娶都还要费些时候。想着等她死了,你就堂堂正正嫁过去做正妃便是。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档子事!”
王妙贞插嘴道:“说不定那个时候他们就在骗您!这下可好了,姐姐得去做小了!不如咱们不让姐姐嫁安王了吧!”
王锦堂两眼一瞪,怒道:“胡闹!亲事都已经定下了,怎么好随意更改?那安王品貌俱佳,配得上妙言。况且他生母出身寒微,杨氏家中又是文官,这样的乱世顶什么用?正是依仗咱们家的时候!”
他的潜台词非常明确,梁瓒眼下正是奇货可居,亲族母族妻族一个都靠不上。自己家这时候伸出援手就是雪中送炭的情谊,到那时又何愁不能如吕不韦之于庄襄王一般,共享天下呢?
王聿依旧没有出声。梁瓒第一次向王家求援的时候,他就主张派兵援救。然而王锦堂执意要两家联姻,他也无法劝父亲回转心意。
到了两家商定王妙言嫁过去做侧妃时,王聿更是为大妹妹感到惋惜。明明相貌家世才干样样都不输于人,却要去给人做妾,这让心气颇高的大妹妹如何接受?
时至今日,做妾的命运已定,父亲方才的那番话便是盖棺定论。王聿看了王妙言一眼,心中十分惆怅。
柳夫人却嚷道:“老爷,您就真的舍得让妙言去给人做小?那她岂不是日后都要受人磋磨?这满天下就只有安王一个吗?不是说先帝还有个儿子也逃出宫了么?嫁他不行么?”
王锦堂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你仔细用脑袋想想行不行?那个皇子乃是裕王,武进伯是他的亲舅舅,他不往辽东跑,还能往湖广来么?”
“再者说,他已经有靠山了,武进伯手下的辽东军常年打仗,不比咱们的王家军差!辽东那块地现在尴尬得很,北边有海西,南边有刘广胜,简直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你把女儿嫁给他有什么用?别想着要王妃这个虚名想昏了头!”
柳夫人左思右想,似乎也没什么希望了,搂着女儿就放声大哭起来。
王妙言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她笑着对王锦堂说道:“父亲不必为难,女儿嫁过去就是了。当侧妃就当侧妃,横竖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那杨氏也不能把我如何。”
王锦堂捻着胡须笑道:“正是这话!不愧是我的女儿,极是个通透明白的!”
“还有,”他又记起来信上的另一件事,“下个月宣惠公主及笄,安王要给她大办一次,金陵附近好多世家大族的女眷都收到了请帖。咱们这里远,估计请帖不日就到了。到时候咱们都去金陵,你们娘儿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