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荔娘眼睛看着亭子外面,轻飘飘地说道:“我在这儿看风景看得正好,就不去薛公子那里碍眼了。”
薛元翰暗自觉得好笑,这个钱大小姐年纪没多少,脾气倒大得很。他不再说话,安心调着颜料。
裴璇夜歇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说道:“薛哥哥你慢慢画,我上山去找哥哥和公主了。”
薛元翰应了一声,向秦朗道:“麻烦大郎护送一下大小姐。这山路陡峭,也不知有没有坏人,她一个女子独行可不成。”
秦朗点点头,跟在裴璇夜后面就要出了亭子。
钱荔娘急忙道:“哎,你们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薛元翰故意大声地说道:“这五分赭红加上五分朱膘,怎么不显鲜亮,反倒更暗了呢?真真可惜了我的好颜料。”
钱荔娘瞥眼看了看他调出来的颜色,果然暗红里透着点橘色,十分难看。她待要不理,心中实在觉得不爽快,就如同教人写字,教的是“太”,学生却写成了“犬”,若要丢下不管,自己这师父当得可不怎么尽责。
裴璇夜见状,便笑道:“钱姐姐,你去帮帮薛哥哥吧。若是他把这红颜料都用光了,今天可就白来了。”
说罢,她便向秦朗招招手,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山道。
钱荔娘走到石桌前,夺了薛元翰的笔,重新取了赭红的颜料,说道:“你不是总显摆说自己画技精湛么?怎么弄出来这么个鬼模鬼样的颜色?”
薛元翰笑嘻嘻地行了一礼,说道:“还请钱大家教授学生,学生感激不尽。”
他这样遽然恭敬的态度倒让钱荔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脸上攀上了一丝红霞,嘴里却说道:“只需三分赭红打底,朱膘却至少要五分。你这个颜色倒还不正,橘色不显,所以还得往里再加两分藤黄。”
她嘴里说着,手下却丝毫没停,须臾之间就调好了色。“最后再添一点点水,就成了。”
她伸胳膊去拿笔蘸水,没留神衣袖差点要拖进色碟中。薛元翰眼疾手快,忙伸手挽了她的袖子,却被美人瞪了一眼。他只好笑道:“有事,弟子服其劳。”
待调好颜色,薛元翰便开始认真地画起来。钱荔娘在一旁看着,不时给他递上用具,渐渐地也生出了几分默契。
这边裴璇夜一路走,一路跟秦朗说着话:“喂,上次的话你想了没有?你要是自己不答应,我就想办法让你答应了。”
秦朗想了片刻,方才问道:“上次的话?不知大小姐说的是哪次?”
裴璇夜回身对他笑道:“难不成你都忘了?你都还惹我生气了呢!怎么就忘得这样快!”
秦朗这才想起来,是要他和姐姐搬入成国公府的话。他蹙眉道:“大小姐何必一定要为难我?若是您家缺护卫,世子必定能请来比我好上许多的。”
裴璇夜走到他身旁,说道:“上次我就那样一说么,你还当真的!你现在已经是王爷手下的将军了,跟我哥哥是同僚,哪里真会让你做护卫啊!只不过就是想让你搬到我家去住罢了!”
秦朗着实想不通这其中的情由,便问道:“既是如此,大小姐又何必非要我搬呢?东园与国公府本就一墙之隔,于我而言,实在没什么分别。”
裴璇夜气得直跺脚:“你这个榆木脑袋!平时做事是一副聪明样,怎么这些小事倒想不明白呢?若是你在东园,我去了,就层层通报给王妃、公主,我哪里还能去找你呢?你要是在我家住,岂不是方便许多?”
秦朗更纳闷了:“你要常常找我作甚?”
裴璇夜一时也被问住,她以前因为话本小说的原因,对秦朗“大侠”的身份十分好奇。后来接触下来,更是喜欢找他说话,总觉得有无限乐趣,完全忽略了两人之间一直是她说话,秦朗听的状态。
“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啊,譬如咱们现在这样,你不觉得很有趣吗?”裴璇夜目光亮闪闪地看着他。
秦朗喉头一紧,他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和她现在这样,有趣吗?
秦朗从小除了跟姐姐秦二娘之外,并没有怎么跟女人说过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所有女人说话,自己都会像现在这样:明明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说的人说得认真,听的人听得也仔细,似乎如果就这样一直说下去,也是一件极好极好的事情。
裴璇夜见他不做声,便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可想过以后的你要做些什么?”
秦朗没想到她话题转得这样快,又想了想,才说道:“我上无父母,身畔也没有兄弟,只有姐姐一人。如今能与裴世子、王将军这样的当世英杰一同为王爷效劳,已是了了平生所愿。只愿将来能助王爷成就大事……”
“哎呀呀,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这样迂阔得紧?”
“那,那我该说些什么?”秦朗有些沮丧,明明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怎么又得了个“迂阔”的批语?
裴璇夜调皮地笑道:“比如你预备什么时候娶妻生子这样的事情。”
秦朗老实地答道:“我与姐姐出身贫寒,哪里会有什么好人家主动来说亲。姐姐说男子成亲晚些也不打紧,叫我这两年好好给王爷办事,得些功劳赏赐,再求王爷、王妃给保个媒,娶上一房好媳妇当是不难。”
裴璇夜听得入迷,又问道:“那你自己心里可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
秦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