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与裴敏中在房内吃过晚饭,正说着话,旌云捧了两碗茶进来。
宣惠笑道:“姑姑如今怎好再做这样的事?屋里那么多丫头您不使唤,别劳累了自己!”
旌云面上笑着,却挥了挥手叫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了。
裴敏中看了宣惠一眼,见她也有些疑惑,便开口笑道:“姑姑今天是有私话要说了,可要我回避?”
旌云笑道:“奴婢岂敢!只是这些日子,从东园带回来的那个痴丫头时常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奴婢听着觉得不好,又不敢擅作主张,故而先来问问。”
宣惠笑道:“我倒是挺喜欢痴丫头的,人勤快又爱笑,说出来的话也可乐。”
旌云道:“她平常是这个样子,可自打十一爷成亲前来了一回咱们院子,她就有些不好。饭不多吃了,人也不笑了,口中时常嘟囔着‘十一爷杀了七爷’……”
说到这里,她便停了下来,觑着裴敏中的脸色。
宣惠蹙眉道:“十一爷杀了七爷,七爷是……长兄?”
裴敏中脸沉了下来,他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这话不对。长兄是行七,小的时候进国公府,下人们也应当是称‘七爷’。可长兄四岁时出意外掉进园子里的荷花池,那时裴沐都还未出生,怎么可能跟长兄夭折有关?”
“这……”宣惠沉吟道,“既然如此,那肯定和裴沐无关了……可她为什么不说旁人,偏偏要说裴沐呢?咱们叫她进来问问吧。”
裴敏中点点头,旌云便出去叫痴丫头。
过了好一会儿,旌云才拖着痴丫头进来了。她偷眼看了看屋里坐着的人,宣惠是她见惯了的。可裴敏中少在家,回来就进屋,不在正房里伺候的人见他倒是极少。
痴丫头紧紧抱着旌云的胳膊,哼唧着说道:“姑姑,我不挨这儿,我不挨这儿……”
宣惠笑道:“你平日里又没少见我,就当是来陪我说说话,不好么?”
痴丫头偷偷地看了裴敏中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害怕道:“我不挨这儿,我,我晚上还没吃饭呢!”
宣惠把面前的蜜饯攒盒推过去,笑道:“先吃些甜的,等会儿说完话我就叫姑姑领你去吃饭,吃八宝鸭子配粳米饭,好不好?”
痴丫头点了点头,伸手拿了块糖渍冬瓜条,放在嘴里嚼着,一边吃一边说:“好吃,这个好吃,跟我娘给我拿回来的一个味儿。”
然后,她又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娘在世子爷院子里当差,那冬瓜条就是她从上房的拿的。”
宣惠笑眯眯地说道:“你要喜欢吃,我以后每天都给送过去。”
痴丫头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你最好了!”
裴敏中见她情绪好了些,便清了清嗓子,刚要问话,痴丫头瞬间缩成一团,直往旌云怀里钻:“我怕,我怕!他,他要打我!你,你保护我!”
宣惠无奈,起身把裴敏中推到内室,这才又笑道:“别怕,你看,我把坏人请走了!”
痴丫头直愣愣地盯着内室门口,半晌才悄声问道:“他不出来了吧?”
宣惠笑道:“不出来了!他已经从后门走了!”
痴丫头长长地吁了口气,继续吃起手中的冬瓜条来。
“七爷……多大年纪了?”宣惠小心翼翼地问道。
痴丫头笑道:“七爷快五岁了!今年一夏我常和他一起在荷花池摘莲蓬!”
宣惠笑道:“那下回你再去摘,记得给我带回来两个!”
痴丫头吃完了冬瓜条,又伸手拿了一块杏脯。刚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苦着脸说道:“这个酸,不好吃,你可千万别吃!”
宣惠点点头,笑道:“好,我不吃。你在荷花池那边还碰见过谁?”
痴丫头偏着头想了想,笑起来:“还碰见过世子夫人!有一回晚上我去捉蛐蛐儿,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在那边正笑着,脚就踩到池塘边,弄了一脚泥!”
宣惠和旌云对视一眼,又笑道:“那后来呢?”
痴丫头一边在蜜饯攒盒里翻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世子夫人脾气大得很,要是叫她知道我看见她踩了一脚泥,不叫人打我才怪呢!我就蹲在那儿躲着,他们俩又是亲又是摸,我还疑惑着兴许是她娘家兄弟?要不然怎么那么亲热!”
“再后来呢?”宣惠抑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小心地问道。
痴丫头又找到一块冬瓜条,高兴地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道:“再后来,嗯,他俩就往北角的听雨阁去了。不过后来我就知道了,那才不是她娘家兄弟呢!”
“那是谁?”宣惠紧张地问道。
“是十一爷啊!眉心有个红痣,错不了的!”痴丫头得意地说道。旋即,她又小声道:“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回去跟我娘说了,叫她好一顿打我!疼得我三天都下不来床!”
“好好好,我一定不跟别人说!姑姑也不往外说!”
痴丫头点点头,这才放心地接着吃蜜饯。
“可是,”宣惠迟疑地问道,“你不是说七爷才四五岁吗?怎么十一爷就那样大了?那个人你看着有多大年纪?”
痴丫头挠着头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忘了……那人跟世子夫人差不多大呀!可前儿我看见十一爷,他不是才十几岁?真是好生奇怪!”
“那……你说的那个,”宣惠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来,“十一爷杀了七爷……是怎么回事?”
痴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