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看着梁瓒悲伤的表情,又想想方才梁濯哭花了的小脸,还是忍不住说道:“……方才我去了平乐堂,濯儿一边哭着一边写字,着实叫人心疼……三哥你可是跟嫂嫂……生了龃龉?”
梁瓒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若兰自从诊出喜脉,怀相一直都很好……谁知今儿个下晌突然就发作起来。我问了你嫂嫂两句,不过就是若兰平日的饮食起居,她竟什么都不知道!我便有些生气……过来看见若兰出了这样多的血,当时脑子也有些乱,所以……”
宣惠紧张地问道:“所以就怎么了?”
梁瓒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就又说了她两句……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悔,毕竟是当着人,不该叫她没脸……”
宣惠听着这些话,心如针扎。若哪一日裴敏中为了别的女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可还能坐在外间等着消息?不如玉石俱焚,大家一拍两散的好!
她低声责怪道:“三哥,你糊涂!嫂嫂是王妃,你的嫡妻,哪里有天天盯着妾室关照的道理?就算是兰姨娘怀着身孕,难道嫂嫂就没怀么?嫂嫂的月份比她的还要大些!”
梁瓒被她说得有些下不来台,便回嘴道:“那也不该一问三不知……关照妾室的身孕也是她的一份责任!”
宣惠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三哥,在宫里的那些日子,你没忘吧?我母妃没有儿子,遭人猜忌便少些。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不往别的宫里送吃食。但凡要送东西,必定亲自送过去,就怕中间被人做了手脚,遭了诬陷。嫂嫂如此,不过是为了避嫌二字。”
“她若真要对兰姨娘苛刻,克扣用度、叫去平乐堂侍奉,手段多的是。仅仅是对饮食起居不闻不问,这算得上什么?三哥,这世上没有正室追着妾室照料的道理!”
她见梁瓒只一味搂着李若兰,也不吱声,便又添了把火:“说句大不敬的话,淑妃娘娘和我母妃同为妾室,皇后娘娘的为人,你我也都清楚。可三哥,你不能因为皇后一个人,就觉得天下的正室都要害妾室!再说句更难听的话,淑妃娘娘虽没有害人之心,可旁的妾室就没有么?三哥,你在贵妃手底下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莫要被旁人迷了眼,先入为主存了偏见!”
梁瓒听见这话,心中一凛,看看怀中的李若兰,他心思大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把她当做和母妃一样的人来怜惜?因为她是表妹么?两人都同为妾室,出身不高,对着高门千金的正室总是低眉顺眼。
所以他最见不得李若兰受委屈,仿佛就像是当年母妃受委屈一般。偏见?先入为主?也许宣惠骂得对……
半晌,梁瓒才开口道:“你出去叫你嫂嫂回去吧,外面天冷要下雪,她怀着身子不方便。这边已经出了事,她那边若再有闪失,叫我如何……”话到最后,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李若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宣惠站在一旁,她便要掀被子下床。梁瓒一把按住她,心疼地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作甚!”
宣惠也说道:“兰姨娘,你且好好养着,听大夫的话……”
李若兰眼睑一垂,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妾身知道了,多谢公主关怀。”
宣惠走出里间,发现外间只剩下王妙言一人。
“王妃呢?”宣惠轻声问道。
王妙言起身答道:“王妃方才坐得有些累,在屋里走了两步便说受不住,妾身劝她回去了。”
突然里间一阵忙乱,便有婆子哭道:“王爷,胎囊下来了……”
良久,才听见梁瓒疲惫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跟姨娘好好说说话。”
宣惠便对王妙言说:“想必三哥今晚不会出来了,事已至此,侧妃等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回去早些安歇吧。”
王妙言低头说道:“妾身再守一会儿吧……方才王妃出去时,外头就开始下雪了,公主走时当心脚下。”
宣惠点点头,旌云给她披上鹤氅,走出门来。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散了,天上鹅毛大雪如柳絮般飘着。满眼尽是雪白一片,只地上留着一串孤独的脚印。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宣惠觉得自己仿佛耗尽了心力。杨云舒应当是听到了自己和梁瓒的对话吧,那一串脚印也不知她是怎样心里淌着血走完的……
宣惠一行人撑着伞,踏着乱琼碎玉在雪中走着。路过平乐堂时,宣惠看到里面昏黄的灯光,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嫂嫂……那边胎囊下来了……孩子,没有了……”
杨云舒一个人坐在正房的宴息室,结草和吴嬷嬷侍立在旁。她嘴角略带嘲讽地轻笑道:“也不怪王爷疑心我……大夫说她怀相很好,似是今日用了极寒凉的东西才会如此……整个王府只有我有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怎能不忌惮别人生孩子呢……”
宣惠想要安慰,却觉得什么话都是粉饰太平,毫无意义。“……嫂嫂,为母则刚,你莫要灰了心。”
杨云舒苦涩地笑了两声,说道:“怎会!我早已不是刚嫁时的那个杨云舒了……傻乎乎地,有人想要这个位子,就自己去寻死让出来……”
宣惠闷闷地说道:“嫂嫂你想开些,万事不过是过眼云烟,莫要执念了……”
杨云舒冷笑道:“不是我执念,是旁人逼得太紧!这一次是她,下一次谁知道会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