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等北伐军的消息,等那边打起来后,关于倭寇的消息便接踵而至。
“……说是汪家并不下狠手与倭寇交战,反而将他们从福健赶到了南直隶,致使倭寇越打越多。如今已经有小股倭寇到了松江、崇明等地,时常上岸侵扰百姓。但凡有官兵前去围剿,倭寇便一哄而散,茫茫大海也无踪迹可寻。”
孟晔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南直隶沿岸并无多少正规军可用,梁瓒所留下的三万人全部用于守卫金陵。看此情形,他与许盛皆不敢分兵去沿岸剿倭寇。
宣惠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去请汪以谦过来说话!”
孟晔道:“王爷走之前,已经与汪以谦谈过。他承诺规劝父兄驱散倭寇,远离金陵。看当下的情势,只怕叫他来也无用。”
宣惠笑道:“他虽然劝不住父兄,却也还有别的用处。”
孟晔面上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不以为然。他因为宣惠私自放走王聿之事,对她十分不信任,总认为她是小孩子胡闹。
许盛却了解这位得裴敏中爱重的公主,并非等闲之辈。
几个人都安静地坐着喝茶,等待汪以谦的到来。
“草民给公主请安,给两位大人问好!”一顿饭的工夫后,丫鬟领着汪以谦进了宣惠所居的正房。
宣惠笑道:“原来汪公子没有官身啊!我还以为你父亲定然会给你捐个前程。”
汪以谦笑道:“公主说笑了!我父亲再怎么说也是朝廷正二品大员,宣宗皇帝钦封的龙虎将军。我虽不才,却也等着给王爷效力几年,得王爷赏赐个官儿做做。岂能随随便便捐一个前程出来!”
宣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闲闲地说道:“三哥赏赐不赏赐的,那就得看汪公子出多少力了。”
汪以谦连忙跪下,说道:“王爷、公主但有驱使,汪某必当竭尽全力!”
宣惠也没说让他起来,只管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汪家最近都在做些什么?你长兄带着两三万人跟倭寇在海上你追我躲的,玩的是什么把戏?”
汪以谦听见她问的是这个,欺宣惠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子,心中倒也不慌乱,还偷偷偏头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孟晔和许盛。见他二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汪以谦斟酌了片刻,才说道:“公主你既知是我长兄带兵,便该知道此事与我无关。”
“此话怎讲?”宣惠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汪以谦笑道:“不怎讲啊!就是说,这事是我长兄做的,我不知情,也与我无关。公主问我,算是找错了人。”
许盛在一旁悠悠地开口道:“汪公子该好好跟人学学规矩了。”
宣惠笑着摆了摆手,并不以为忤。“倭寇已经到了松江,你长兄就跟在后头。你说他们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呢,还是想合兵一处来金陵打家劫舍呢?”
汪以谦听见这话,心中一惊,脑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
这是宣惠随口乱猜的,还是金陵这边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更有甚者,自己调虎离山的计策是不是已经被识破?那没有踪迹的裴敏中是不是正躲在国公府内,好引蛇出洞,打自家一个措手不及?
汪以谦越想越害怕,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说不定裴敏中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他猛地一回头,只看到正房门口上的帘子纹丝未动,既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他转过头来,发现宣惠正微笑看着自己,便讪讪地笑道:“方才觉得有风,还以为哪位姐姐没把帘子放好……”
宣惠笑道:“看来汪公子身体有些不适,那我也不留你了。既然你说此事与你无关,我就信了。”她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汪公子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信任……”
汪以谦忙不迭地说道:“岂敢,岂敢!”他从地上爬起来,又给宣惠作了个揖,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待汪以谦走后,孟晔正要说话,宣惠给沅湘使了个眼色,须臾便闪身进来两个护卫。
“你们去盯牢了汪以谦,他这两日必有动作,说不定也会想法子逃跑。第一,不能让他跑了。第二,打探出来他跟什么人联络。必要时,尽管下手,只留他一口气就是了!”
那两个护卫齐声应是,转身便出去了。
孟晔道:“金陵府衙也有人盯着汪以谦,公主这里最好还是多留几个护卫……”
宣惠笑道:“府衙的人办差探案还行,盯梢听墙根这种事情,这些人却是拿手戏。”
孟晔见她坚持如此,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许将军看出来些什么吗?”宣惠笑问道。
“汪以谦心中有鬼,”许盛沉声道,“此次汪家出兵,只怕剿匪是假,偷袭金陵才是真了。”
孟晔忙道:“那我即刻传信告诉王爷!”
宣惠摇了摇头,说道:“敌人选择此刻动手,必定是算准了三哥那边腾挪不开。即便是我们立时传信,三哥收信即回撤,也未必来得及。更何况后面还会有刘广胜追击。”
孟晔急道:“可金陵不能丢!”
宣惠正色道:“我知道金陵不能丢,我今天也把话撂在这儿,金陵不会丢!”
前世的宣惠能够守住金陵城,今生我也能!
“三万人守城高墙固的金陵城,绰绰有余了。我们至多撑上三五月,北边必定能缓口气出来回援。”
孟晔焦急地搓着手,他承认宣惠分析得非常有道理,然而不往北边通传实在是冒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