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医务室里。
温柔坐在椅子上,擎高了手臂,面前放着一只急救箱。
穆寒时从里面拿出消毒碘酒和镊子,对凑上来的女医生说,“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对方一听,乐得清闲地做个甩手掌柜,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穆寒时又看了眼温柔湿透的裙子,朝把他们领到这里的侍应生吩咐了一句,“麻烦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好的!”
小伙子赶紧领命朝外奔去。
偌大的房间里,眨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穆寒时凝了凝神,坐到温柔身边,开始挑拣碎片。
为了让温柔少受些痛苦,男人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手腕灵巧地动作着,将伤口清理干净。
其它的碎片都还好,镊子一刮就能落下,没浪费多少时间,但肩胛处那块碎片陷得有些深了,穆寒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出来,完事之后,他抬头看温柔,就见她眼眶通红一片,下嘴唇都快要被她咬出血来。
穆寒时顿时心疼得不行,摸了摸温柔半湿的头发,轻声说,“再忍一下。”
温柔点头,伸手拭去眼角的湿意,她原本想强撑着笑一下的,但下一秒,深褐色的碘酒擦在了破口处,她身体狠狠一个激灵,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疼根本就忍不了,温柔咬住嘴唇都没用,嘶气声还是源源不断从嘴巴里漏出来。
穆寒时听得整个人都乱了,举着碘酒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动弹不得。
温柔看他这种反应,心头浮起一丝异样,今天的穆寒时束手束脚得让她有些不认识。
——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病人对待就可以了啊,如果病人一受不了,他这个做医生的就停手,那还了得!
“没、没事……你继续吧。”
温柔嗓音循循,对上穆寒时沉铁般的面庞,为了活络气氛,她强压下心头的郁卒,来了一句半安慰半调侃的话,“其实,伤口上面全是香槟酒呢,细菌都已经被杀死了,你随便抹两下就好了。”
穆寒时看着她,眉心的沟壑深不见底,缓缓道:“温柔,这一点也不好笑。”
温柔:“……”
小女人登时气得想拿小皮鞭抽他。
现在是她受伤,她流血,她疼得头冒冷汗好不好,她好心好意照顾他的情绪去逗他安慰他,最后还要被他嫌弃,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悲催的伤患么?
穆寒时垂下头,闭了闭眼,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怎么能随便。”
温柔闻言一怔,被他话里那股子执拗的较真震撼到,男人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消沉很难过,可是,为什么?
她只不过受了一点小伤……
温柔内心躁动的小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语声轻松地对他强调,“真的不严重。”
“我知道。”穆寒时抬起眼眸,深深看了温柔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他吸了一口气,忽然抱住了她。
温柔一下子有些无措,脸上写满茫然的表情。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忘记了动弹,也忘记了将他推开。
男人很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口,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温柔肩头,自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总觉得应该和他清冷淡漠的性子格格不入。
耳畔是沉沉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被穆寒时这样抱着,温柔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最后她伸手,轻轻地,近乎本能地,抚了抚男人宽厚的脊背。
“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也不要再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面对危险,更不要再一个人逞能。温柔,你有我,呆在我的身边就好,让我保护你。”
这话说得真霸道。
可是,又该死的让人心动。
温柔惊得都忽略了手臂上刺啦啦的疼痛,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是被火捂着一般,滚烫滚烫的,连带着整副身体都暖起来,她张口,声音却不自觉染上了一层委屈,“你以前,从来不管我的,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怎么现在变了呢?”
穆寒时脊背震动,下意识将温柔拥得更紧了一些,他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其实从来没有不管她过。
年少时候,他木讷寡言,她却个性张扬,他被她压着欺负,哪里管得了她。
再大一些,她开始隔三差五地给他惹麻烦,他虽然每次口头上说了不管,但又有哪一次,不是他默默地帮着解决掉的。
穆寒时并不是不懂爱,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但温柔为他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习惯了走在前面,大步朝天头也不回,因为他认定了温柔一旦缠上了自己她就不会离开。
但穆寒时忘记了,付出的一方是需要有所回应的,撑不住的时候,任谁都是会放手的。
可笑的是他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一点。
“变了,不好么?”
穆寒时反问,声音里隐隐含了丝期待。
不好?
被人关心着,被人在意着,这种感觉,怎么会不好?
只是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情太过缥缈了,就像是一场虚妄的梦。
温柔在自己腰上掐了一把,尽管会疼,但她还是觉得异常的不真实,“穆寒时,你说这番话,是出于愧疚吗?”
如果自己那天原谅了他,是不是他就不会……
穆寒时立刻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温柔的呼吸顿了顿。
男人似是笑了,“你可以不原谅我,哪怕你一辈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