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佳期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葱嫩的草地上,阳光金飒,野花芬芳。
有条小狗跑到她脚边,呼哧呼哧地冲她摇尾巴。
她有点怕,想躲。可身后貌似有个温柔的男声在告诉她,别怕。声音温润而空灵,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但听着无比安心。
于是冯佳期俯身下来,伸手一抚摸,手心顿时被粉红色的小舌头舔得湿漉漉的。
醒了。
病床上的男孩正鼓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小手正在抓挠她的掌心,像小狗的舌头似的。
“小涛你醒了?!”冯佳期腾一下撑起身子,僵硬的脊背发出咔咔的鸣响。
一周前她把小涛带到樊城的一家医院里接受治疗,医生看了病理结果后,告诉她可以放心。孩子并无大碍,昏迷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
冯佳期总算松了口气,平静着心态睡了个囫囵觉。没想到一睁开眼,小涛就苏醒了。
“这是哪里,你认识我妈妈对么?”小涛坐直了身子,大眼睛乌溜溜地瞅上瞅下。冯佳期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小涛,你记得妈妈的事儿么?”冯佳期一边按响了医铃,一边试探着跟孩子交流。
在她的印象里,小涛最常出现的一种表情就是拉远视线聚焦的范围,呆呆讷讷的,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冯佳期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用目光跟人对视。
一时间不知福祸的她,心里又起涟漪。
“我叫杨雪涛,我妈妈叫杨颂莲。以前她在一个酒吧里上班。我今年九岁,没上学……”小涛摆弄了一下手上的输液管,低低头,又抬起来看着冯佳期说,“我记得你,你是冯阿姨对不对?我妈妈说,说……”
小涛的眼神变了变,表情突然变得吓人。抱着脑袋,他把自己砸在枕头上:“我头好疼啊,呜呜呜,妈妈,我妈妈去哪了!我要妈妈!”
“小涛!小涛!!!”冯佳期吓得六神无主,还好这时候主治医生赶过来了。他们对小涛采取了一系列短暂有效的物理措施,之后才把惊魂未定的冯佳期给请出去。
“医生,孩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冯佳期冷静之余,急切质询。
“其实他的反应算是正常了,九岁的男孩理应——”
冯佳期连连摇头:“医生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小涛不是单纯的九岁男孩。他四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受了惊吓,智力和心态近乎发展停滞。”
“这个因素,你前天就在病例里跟我们反映过了。”主治医生六十岁年纪,说话慢吞吞和润润的,有着这个年龄层最让人放心的权威姿态,“别担心,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孩子的脑部在这次外伤的撞击下,可能形成了中枢记忆断层——”
冯佳期茫然地瞪圆了眼睛,表示听不太懂。
“简单来说,你们觉得他智力发育迟缓的原因是什么?”主治医生反问道,“不正是因为他曾经被人绑架,身心遭受了极大的折磨?这段恐怖的记忆存在在孩子的脑海中,让他封闭社交,身心发展裹足不前。一直以来,都很难找到有效方式去治愈。
而这一次的外伤,歪打正着地让他忘记了这段深刻的回忆。
在心理学上,这也叫逆因康复。所以我说,这不算是什么坏事。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给孩子做一个全套测试。”
虽然医生的话让冯佳期捏了一颗不算小的定心丸,但是医学上的事太过复杂,她还是不敢完全松懈。
“那如果以后他又想起来了呢!”
“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一定的承受力和抗击力了。你们做家长的只要好好灌输引导,不良影响应该是可控的。”
冯佳期摇摇头:“我不是他的家长,他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他都想起了些什么,现在这种时候如果直接告诉他,他的妈妈在不久前去世了,是不是不太好?”
想到这,冯佳期又纠结又犹豫:“他还记得出事前的一些零碎片段,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医生,你们能再给些建议么?”
“你说他父母都去世了?”医生扶了下老花镜,叫助手护士拿过病历本。
“不可能吧,我们康复中心在进行风险性测试的时候,肯定得监护人签字授权的。这几份告知书,不都是他妈妈签的么?”医生狐疑地看看冯佳期,“办入院那天,我们就跟你沟通过吧?”
冯佳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当时自己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孩子的妈妈。
“可是现在困难摆在这,孩子他认得出人,他要妈妈怎么办?”
主治医生貌似也纠结了一小下,然后安慰冯佳期不要担心:“我们这里有专业地心理治疗师,会去跟孩子试着沟通。既然你真的不是监护人,还是尽快联系一下孩子的其他亲属吧。”
可就在这时候,收理病例的护士突然哎了一声。
“徐医生,这张单子签的好像不一样。”
问询凑过去,一看字体冯佳期也蒙了:“对啊,这张不是我签的。而且明显这笔迹写的——”
冯佳期觉得笔迹特别熟悉,可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拿去问问,那天是怎么回事?”徐医生板着脸,像这样不负责任的疏忽,老人家挺不能容忍的。
趁着护士离开地这个空档,冯佳期捏着平静的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临走那天,她给宋辞云打过一个电话。说了些模棱两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