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自己对这些洋玩意儿,也是一知半解的。听见江菱的这个提议,便允诺了。
事情敲定之后,康熙又将一封奏章,递到了江菱的手里,道:“看看罢。”
江菱接过了折子。
这是一封从沙俄边境送过来的折子。自从条约签订完之后,陆陆续续地有流人往北面迁徙,在北面耕作,从此定居下来。前几年那些“无意中路过瑷珲沙俄囚.犯”,亦被交到了瑷珲,当着全城人的面,一并斩杀之。在最末尾,那边的官员们奏请康熙,在新的边境上,建一座城。
江菱朝康熙案上的那副万国堪舆图望了一眼,边境线已经划到了石勒喀河。
康熙站起身来,将江菱轻轻拥在怀里,低声道:“朕已经决定准奏了。但沙俄那边的事儿,他们迟迟拿不出一个章程来。上回你说,他们的重心都在西面,于东面鞭长莫及?”
江菱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康熙轻按着那封折子,又低声道:“那这几座城,便该建。”
江菱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所知不多。这段时间,她时不时便会回末世一趟,但不知是运气太差,还是上回将好运气都耗光了,一直都找不到图书馆或是藏书室。偶尔有时候,江菱甚至有些气馁,但再过了一段时间,还是会回到末世,碰一碰运气。
康熙低头望着她,问道:“可有什么话,要叮嘱朕的么?”
江菱回忆了片刻,将沙俄时期的一些弊端,陆陆续续地说了。康熙听罢,微微沉吟了片刻,目光又有些暗沉,眼里透出一股子狠意来。但再看江菱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柔缓平和。
“很好。”康熙低低地说道,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江菱正待再说些什么,忽然外面又匆匆进来一位太监,双手捧着一个匣子,呈递到康熙面前。康熙见到那个匣子,脸色微变了变,上前打开,取出一份白纸来。
片刻之后,康熙将那张白纸投到火里烧了,表情变得极是阴霾。
“让索额图过来见朕。”康熙一字字道。
直到很久之后,江菱才知道,那天上午,康熙是接到了喀尔喀部的奏报。喀尔喀部一直为准噶尔部所扰,再加上准噶尔部两国和谈的时机,率部反出,直接触到了康熙的逆鳞。
但是在那一天,康熙的面色却一直都是阴霾的,什么都没有说。
如此又平静了数日,江菱陪着康熙,将第二批远赴重洋的官员给送出去了,又陪着康熙,去见了那几位从古天竺国过来的商人。说他们是古天竺国的客商,不过是一个身份上的演示,那副阴枭的模样,高高的鹰钩鼻,浓重的英国口音和骷髅旗,明显地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但江菱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又不好当面拆穿他们。
这些天,康熙按照江菱的意思,让他们日日吸食自己种植的烟土,起初他们还有一些反抗,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让看守他们的官员起疑,不吸便直接按着他们吸。短短地十余日过去,他们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憔悴起来,最后形如枯骨。
受到冲击最大,便是监视他们的官员,简直是硬惨惨的噩梦。
康熙受到的冲击,同样不比他们小多少。在见到他们的时候,面色同样难看。
江菱上前两步,轻轻地叫了一声皇上。
康熙没有说话。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场面的冲击性实在是太强,强烈到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那些随行的官员们,本想着跟康熙来瞧瞧热闹的,但见此情形,都说不出话来了。烟土,罂.粟,居然能让几个好端端的人,在短短的小半个月之内,变得形销骨立,认不认鬼不鬼的,如非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置信。
有几个官员甚至在怀疑,他们那几个,是被别人掉了包。
但那尖尖的鹰钩鼻,还有浓重的口音,实在不是掉了包,能解释得了的。
最终,有一位官员走上前来,向康熙禀报道:“此物需得严令禁止。但凡出现者,一并焚毁。古天竺国与本国相距不远,现今此物未曾进入本国,但焉知将来之事?这等毁人之物,一旦在本国蔓延开来,必定是积毁销骨,国将不国。”
康熙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两个字:“毁掉。”
自此,东印度公司五字,便让他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从今往后,不管过去了多少年,都时不时有人提起当日的惨状,对那五个字戒备极深。
江菱的这个举动,无疑造福了后世的许多人。
又过了些时日,天气渐渐地开始回温,冰雪消融,枝头上亦抽开了嫩芽。
西面要打仗的消息,终于还是遮掩不住了,逐渐地在京城里流传。康熙一夜之间变得忙碌起来,往往要到亥时或是子时,才能回宫,可寅时二三刻又要出去了。江菱无法,唯有在康熙休息的时候,替他创造几个安宁的梦境,让他睡得沉一些,仅此而已。
嬷嬷们给江菱的教导,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江菱已经完全认出了那两枚南珠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又到底画的是什么。思念和祝福,求思和欣慕,一个又一个微小的字体,在珠面上缠缠绕绕,开成了一支蔷薇花。汉文是诗经,藏文是仓央嘉措的诗,蒙文是一支古老的曲子,满文则是男子对女子的告白。江菱第一次将它们全都认出来时,直接吓了一跳,暗想,幸亏当日没有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