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有些迷糊。不是,这事儿又同她有什么关系了?
林黛玉抬起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嘟哝道:“本来我是想着,等到过两天十一月初一,便与你在城郊那间佛寺见面的,也好同你好好地叙叙旧。但不知道怎么,今天早上宫里忽然来人,说太皇太后让我进宫觐见,我便跟着过来了。刚刚在太皇太后那里,她们说,你这段时间不适合出宫,让我每月进宫来见你,还给了我每月两回的特例。阿菱,你在宫里,是不是出了事儿呀。”
她朝外面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又紧张地望着江菱。
江菱一怔,摇头道:“没有啊。”
自打她回到京城之后,一直都留在屋里安安分分的,连御花园都很少逛。要不是太皇太后住在自己隔壁,恐怕连那些上门嘘寒问暖的路人都没有。而且这段时间,宫里风平浪静的,没出什么事儿。
江菱前前后后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为何康熙忽然改了主意,不让她出门了。
难道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儿么?……但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林黛玉等了很久,见江菱仍旧在皱眉沉思,便嘟嘟哝哝道:“好吧,就当是我进宫瞧瞧你,横竖我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儿。”言罢将江菱拉到一旁的椅子上,与她一同坐了下来。
江菱回过神来,又轻轻嗯了一声,笑道:“你也是,别老围着我转,我又不是泥捏的人儿。你呢,你在王府里过得可好?前几次你给我写信的时候,字里行间可都是日常琐事,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林黛玉低下头,隐隐浮上了一丝恼意,嗫嚅道:“王爷待我倒是真的好。太妃的年纪大了,不愿意住在王府里,只独个儿在园子里思念亡夫。我到跟前去陪伴了几回,太妃都不愿意让我在跟前伺候着,打发我回府去了。府里的人有王爷镇着,倒也没给我什么难堪的。阿菱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一辈子都有了着落呀。”
林黛玉说到最后,轻轻地绞着帕子,又垂下了目光。
江菱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问道:“那王府里,可有什么难处么?”
林黛玉摇了摇头。
江菱又问道:“太妃可曾为难过你么?”
林黛玉又摇了摇头。
江菱笑了笑,有些试探着问道:“那王爷可曾惹哭过你么?”
“当然没有……唉呀你在说些什么呢!”林黛玉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嘟嘟哝哝道,“王爷当然不会惹哭我。一开始回门的时候,他甚至是全程陪着的,连往日的姐妹们都在羡慕,说我嫁了个好夫婿。倒是前次回荣国府的时候,瞧见外祖母的病又重了,他们说,怕是熬不了多少日子。”
江菱收回了手,谨慎地问道:“老太太她,病重了?”
林黛玉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道:“太医都说,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外祖母已过了古稀之年,前一段时间,又为阖府上下操劳了那么些时日,身子熬不住了。我隔上三两日,便会回去看一看外祖母,陪她说说话儿。要是外祖母真的去了,在那间园子里,便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的了。”
江菱想到当日在荣国府里的见闻,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不知是什么滋味。
“好了不说这个。”林黛玉轻轻拭了拭泪,又笑道,“难得见到你一趟,总不能都说些难过的事儿。阿菱你知道么,我跟那位宝二爷简直是是命里犯冲,每次碰到他,都能被他气得……”她抚着胸口,慢慢地平顺了气,好一会儿才说道,“虽然幼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感到胸口疼。阿菱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本来是不该在意的。”
江菱笑望着她,低声道:“那你还生气。”
林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回总能被他气着。虽然回府的时候,都已经尽量避开了别人,但总会……不知道宝二爷都在想些什么,频频惹得外祖母生气,连带着我也闷得慌。”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声气。
江菱想起还眼泪的前情,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林黛玉又喃喃道:“而且你知道的,舅母自从家里败落之后,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整日地以泪洗面,连宝玉都开始恨铁不成钢起来。前儿我听说,她想让外祖母再送两个娘家人进宫,充作宫女,近身服侍皇上,被皇上给打发到冷宫里去了。你说,舅母她这是怎么了?”
——当然是孤注一掷了。
——不过手段还是跟先前一样糟糕。
江菱抚了抚太阳穴,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林黛玉又道:“还有,她月前跟我说,我在荣国府里住了那么久,也该算是荣国府里出去的半个姑娘。既然是姑娘出嫁,嫁妆理当是备齐了的。然后第二天,便送了四个伶俐的丫鬟到王府里,说是雪雁年纪太小,紫鹃还病着,要送几个丫鬟供我差遣,我辞不过,便收了。王爷回来的时候,我同他提了提,他便将那几个丫鬟打发到厨房里去了。阿菱你说,这又算个什么事儿呀。”
江菱表情僵硬了一下。
“你、你说,二太太给北静王府里也送了丫鬟?”
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
江菱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原来时间过了这么久,王夫人的做法,还是跟先前一点都没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