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逢瑶应声,陶老夫人已接着再道:“你若是不愿和离,想依旧留在韩家,那你就要谨守为人|媳的本分,不能失了陶家的教养和颜面,以后也不要再与我哭哭啼啼,说什么夫家待你不好,你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仔细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和离?”
此言一出,满是寂静。
逢春微抬眼皮,默不作声,原来已闹到过不下去的地步了么,陶老夫人也算是慈善心肠了,明知家中姑娘和离,会磨损一点家族名声,但还是愿意拖逢瑶离开苦海,婆婆刻薄,丈夫冷漠,若是没有一颗强大无比的心脏,一般的儿媳妇要么抑郁,要么发疯,只是,逢瑶离了韩家那片苦海后,就能安安静静过日子么,不见得罢。
其实,逢瑶在夫家的事情,在场女眷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曹氏和施氏乃是陶家媳妇,她们的消息自然最灵通全面,逢蓉和逢兰是曹氏的女儿,逢萍和逢环是施氏的女儿,逢夏的姨娘曾是陶老夫人的丫鬟,在素日的探亲交流中,难免会提到一些。
这样的人生选择题,谁也无法替逢瑶做主,只能由她自己做出选择。
逢瑶攥着手里的帕子,脑子里一片凌乱的官司,若是和离再嫁,王公侯伯之家,那是想都不用想,这些富贵权爵之家,哪怕是一个快要入土的老鳏夫娶填房,也要找个黄花大闺女,一般的官宦人家,可能性也不太大,做官的都要名声和脸面,谁家里会去娶一个和离的妇人,尤其是和侯府公子过不下去的,刨去权爵官宦之家,那就只有商门农户之流……
不不不,她才不要嫁给那样的下流人家,逢瑶掩帕再泣:“求祖母慈悲,叫我婆婆别再折腾我了,叫二爷原谅我吧……”只要婆婆不再很为难她,丈夫肯与她再同房生孩子,再加上侯府的富贵生活,她以后会老老实实过日子的。
陶老夫人不理逢瑶的啼哭哀求,只道:“看来,你还是想留在韩家了,我刚才已说过,你若想留在韩家,就不要再与我哭哭啼啼抱怨东抱怨西。”
“我也不想抱怨呀。”逢瑶哭的梨花带雨,“可家中姐妹,谁像我婆家那样,这般欺辱折磨我,祖母,我是您的亲孙女呀,你不能不管我呀。”
陶老夫人嘴角微露冷笑之意:“你还好意思提家里的姐妹?谁像你一样,一进门就把婆家的人都得罪光了,你出嫁之前,都是怎么与你说的,家里有这么多嫂子,她们是怎么当儿媳妇的,你难道看不见么?你还有脸抱怨家里不管你?”
“你可别忘了,你这门婚事,是你的好娘硬求来的,我与你寻的人家,你那好娘,可一个都瞧不上。”陶老夫人越说越来气,“韩姑爷到底曾是你姐夫,你若是一开始就本本分分,不管他是念着你姐姐的情分,还是念着逸哥儿的情分,必不会多亏待你,你进门没多久,又怀上了栋哥儿,除了新进门时立过规矩,你有孕之后,你婆婆可再故意作践你了?偏你不知安守本分,一个劲儿的乱作胡来,说你多少回都听不进去,才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有脸怨家里!”
逢瑶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无人替她说好话,只能自己继续掩面痛哭。
逢兰低着脑袋,慢慢扯着手里的帕子,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年又是前几年正月初二的演绎版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一个安乐祥和的正月初二啊。
“我今日可与你把话说清楚了,你若是选择继续留在韩家,那就好好当你的韩二奶奶。”说了好一通长话,陶老夫人已觉着有些累了,“过了今日,你日后再反悔说想和离再嫁,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逢瑶心头一片混乱茫然,只顾着哭诉委屈:“祖母也说了,和离再嫁,根本说不到什么像样的人家,我也是陶家的骨肉和血脉,祖母就如此狠心,任由我去吃苦受罪么?”
陶老夫人疲累的已不想再开口,见状,曹氏接口过来:“瑶丫头,你嫌韩家不好,老夫人也答应拉你出来,和离再嫁,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还想寻多好的人家?老夫人已与你说的够明白了,你不要再哭哭啼啼纠缠不止了。”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曹氏最后总结一句,然后扶着陶老夫人道,“母亲,要不到里头歇歇,叫她们姐妹自己说话,待开宴了,您再过来。”陶老夫人点了点头,施氏遂上前和曹氏一起扶婆婆回里屋。
三个长辈都走了,再哭下去就惹姐妹嘲笑了,逢瑶遂恨恨地抹净眼泪,低着眼睛一个人坐着,心里还在思量老夫人的提议——到底是和离?还是不和离呢?
逢环病得愈发严重,今天自然又没回来,除垂眼想事情的逢瑶外,逢夏、逢蓉、逢萍、逢春、逢兰五人,也安静沉默的坐着,便是开口说话,也是声音极轻极小的,大年初二回娘家探亲聚会,居然探出这么个偷偷摸摸的说话氛围,也是足够新鲜。
逢春轻轻捧着脸颊——若她位于逢瑶的处境,她大概会选择和离再嫁,日后的夫家门楣,或许与清平侯府远不能比,但陶老夫人寻来的人家,应该不会特别差吧,她还算年轻,又有一笔不菲的嫁妆,定国公府里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只要新夫家不是黑心肝王八蛋,以后的日子应该还是有些指望的,远胜在现任夫家,走哪儿都是碰冷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