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时,沈瀚之同小儿子沈朗一同走进来,口中正考着沈朗的学问。大约是小儿子对答得不错,脸上颇有几分欣慰的笑意。安氏忙同沈碧使了个眼色。
此时沈碧意气用事的冲动已经消失殆尽,走上前跪在沈瀚之面前,乖巧道:“父亲大人,今儿个在养心阁发生的事,是宝珠的错。虽则是无心摔坏了小嫂嫂的镯子,但那镯子确实是因宝珠而碎掉,长姐指责是应当的,我不该同她在先生面前争吵。我已经同母亲要了一只上好的满绿镯子,这就去静欣苑赔不是去。”
今日两个女儿的表现,本让沈瀚之十分不满,沈锦倒还在情理之中,长女向来是个泼辣的直性子,倒是这做了错事不承认的沈碧委实让他失望。
但到底他就这么几个孩子,也都是宠大的,现下看到女儿跪在地上认了错,面色稍霁,想着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便挥挥手道:“你知道错就好,赶紧去赔人家镯子去。”
沈碧娇声道:“谢谢爹爹。”
待女儿离去,安氏服侍着沈瀚之在太师椅坐下,让人沏茶,又拉着沈朗道:“侯爷,你刚刚是不是在考朗哥儿,学问的事妾身也不大懂,不知朗哥儿如今学得如何?”
沈瀚之看着玉琢般的小儿子,点点头:“朗哥儿天资过人,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但他将来是要做朝廷栋梁辅佐新帝的,这温温吞吞的性子还是要趁早磨一磨。”
沈朗默默看了眼父亲,微微低下了头。
安氏赶紧道:“朗哥儿年纪小,府中又没有同龄的兄弟,日日跟我们这些女眷在一块,自是内敛了些。他如今去了京师书院求学,认识多了人,时日长了,性子自然是会好的。”
沈瀚之点头:“除了沈鸣,我就只有朗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自是要悉心培养,让他日后成气候。不过我庶务繁忙,你还是要多费点心。”
安氏笑着点点头,让丫鬟将沈朗带了下去,自己走到沈瀚之身后,体贴地帮她揉捏肩膀:“庶务上的事我们这些内宅妇人又不能帮侯爷分享,只惟愿侯爷再忙,也要保重身子,妾身也方才安心。”
沈瀚之闭上眼睛,伸手抚了抚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柔荑,淡淡道:“放心,我还有大事未做,自是有分寸的。”
安氏好奇他口中的大事,但又知朝堂上的事不是她能多嘴的,便生生忍下来,只做那温柔体贴的佳人。
这厢的伶俜因着祖母送的镯子被摔,不免心疼了会儿,但最心疼的还是平白无故遭了一巴掌的青萝。偏偏这事也不是要把沈碧扇一巴掌回来的事儿,只得叮嘱青萝,往后遇到这种事可千万别当面指出来,背后告诉她即可。
小青萝也知自己是做下人的,虽然不是沈碧的丫鬟,但白日当面那样指出来,委实有些愚蠢,听了伶俜的嘱咐,连连点头说记住了。
小丫头也是个心宽的,没多久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宁氏得知外甥女的镯子被摔坏,一回来就给她送了一只差不多的。到了晚上沈碧拿着只满绿的镯子来赔不是,伶俜虽然不知她为何要摔自己的镯子,但也猜得出是肯定是故意而非无心,于是稍稍犹豫了下,又见那镯子色泽不错,便坦坦然然收下了,这倒是让沈碧有些意外。她本是做个样子,没想到这乡下丫头还真的就收了这镯子,镯子是满绿的,在她娘那里算是一枚上好的,心中不免又是一番郁卒。
隔日在养心阁上课,沈锦和沈碧知道这先生是会告状的,都学了乖。不过第一日的印象委实太重要,童玉娘对这两位侯府小姐并无甚好感,尤其是对那动手打下人的沈碧更是不以为然,反倒是越发中意年纪最小的伶俜。
伶俜本不是个坐得住的人,但自己一不小心入了这大名鼎鼎先生的青眼,还真生出了几分好学的心思。
这日下学,沈碧到底憋了一肚子的不甘心,恭送了童玉娘,便不等沈锦和伶俜,自己领着丫鬟先离了去。沈锦和伶俜慢慢在后头,边笑着说话边走,刚刚出了养心阁的月洞门,就见那白墙边站了个小少年。
沈锦咦了一声:“朗哥儿,你怎的在这里?”
十岁的小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傅粉,眼神乌黑清亮,着一身湖绿茧绸直裰,身上背着个灰色布书袋,显然也是刚刚从京师书院回府。
沈朗看了眼她旁边的伶俜,乖乖巧巧回道:“回长姐的话,今日京师书院下学得早,我就来这边看看。”
沈锦虽然和沈碧素来不和,跟安姨娘也有过不少明争暗斗,但因着沈朗性子温和乖巧,对这个弟弟倒是满心喜欢的。她走上前,在小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捏了把,笑道:“我听爹爹说,你在学堂表现不错,我家朗哥儿挺有出息的嘛,不过要是受了欺负可要跟长姐说。”
沈朗嗯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转身对上伶俜,唤了她一声“小嫂嫂”,神色有些惯常的羞赧,罢了又低头又从布包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木盒,递给她:“我听人说你的镯子被二姐摔坏了,是你祖母送给你的礼物。我们书院旁边正好有个玉器行,我就给你买了一只,替二姐对你赔个不是。”
伶俜愕然地接过木盒子,打开一看,果然见里面躺着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反应过来,赶紧还给他:“碧姐姐已经给了我一只,姨母也给了我一只新的。这镯子不知道花了你多少银子,你明天去书院,赶紧退了罢。”
这么一只镯子得花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