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鸣说得没错,宋玥虽然在侯府住下,但如今他是储君预备人选,皇上为了考验他和齐王,两人一进京,就交代了不少差事,实在在侯府的时候,并不多。加之他住的明月阁,与宁氏的静欣苑隔了些距离。别说是伶俜开始所担心的被他骚扰,根本就一连几日都未曾与那厮打过照面。
就这般风平浪静地过了四五天,侯府又来了位贵客,正是朝廷新封的明慧乡君。也就是魏州裴家掌上明珠裴如意。
裴家如今在魏州一家独大,镇国公裴放手握二十万大军,刚刚升了左都督,只不过仍盘踞在魏州,还未进京。裴放夫人李氏是京城勋贵出身,这回携女儿回京省亲,被太后召见后,皇上亲自为这位裴家独女封了乡君的诰封。
裴家世代为武将,又长居魏州,跟京城这些勋贵之家自是有些不同。且说这位裴家独女,便是泼辣任性的主,又因从小习武,来了京城已经惹了不少是非。裴如意马上就要及笄,李氏带她回京,本是打算为她觅一门如意婚事,现下有了乡君的诰封在身,本以为京中世家勋贵只叫他们随意挑选,哪知裴如意眼光恁高,京城里未定亲的世家公子,挑了一圈,没一个让她满意。李氏无奈,只能暂时在京中宅子里住下,女儿的婚事慢慢再做打算。
裴家京中的宅子恰好与济宁侯府毗邻,裴如意母子自是一来就上门拜访。
因着是裴放妻女,裴如意又贵为乡君,沈瀚之自是亲自出面迎接,但到底男女有别,寒暄客套两句,就叫来了两房侧室出来招待。
跟着姨母在静欣苑写字的伶俜,听到小厮来报,说是明慧乡君到访,手上的狼毫差点没掉下桌子。她当然知道明慧乡君是谁,大约是上辈子最后两年的遭遇,像是烙在了自己骨血中,裴如意对她就是一个阴暗得不能再阴暗的存在,以至于听到要与她见面,心中忽然就阴云密布。
好在如今她重活一世,早不是宋玥的小妾,虽然裴如意身份比她略高,但她也是谢家小姐,世子夫人,不需再怕她,思及此方才稍稍镇定。
她之前其实也想过,上辈子受到的欺负,要不要讨回来?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姑且不论,一切都是重来,何必陷在上辈子不可自拔,过好这一生才是紧要的。
但是有些事说得轻松,但面对时却仍旧不是那么回事。她跟着姨母来到主宅的花厅,看到那眉飞色舞正跟沈碧说着话的裴如意,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厌恶烦乱。
裴如意幼时在京中养过一段时日,对侯府并不陌生,因着跟沈碧年岁相仿,两人还曾是手帕交的玩伴,几年未见,倒也不生分。
见到宁氏和伶俜过来,裴如意起身,笑着朝宁氏行了礼:“如意见过宁姨娘。”说罢,目光又落在伶俜脸上,咦了一声,“这位是谁?好似从前未见过。”
宁氏笑着回礼:“乡君有礼了。这位是世子夫人,也是我的外甥女。”
伶俜淡淡行了个礼。裴如意有些戏谑般道:“世子?就是那位在寺庙里养着除煞气的世子么?听说侯世子如今是锦衣卫三品同知指挥,可是当真?”说罢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伶俜,有些鄙薄道,“怎么世子娶了个这么小的夫人?”
伶俜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沈碧谄媚般拉着裴如意道:“可不是么?我大哥在皇上跟前如今可是红人呢!”
平日里跟沈鸣不来往的妹妹,如今为了显摆,又将人拿出来,伶俜都有些想冷笑。
裴如意打扮跟京中世家小姐不甚相同,她个子比寻常女子略高几分,五官明丽,十分英气,今日穿着大红色锦缎袍子,系着一根腰刺绣腰带,带下身着一条云纹绣的夹棉裤子,脚上瞪着一双鹿皮小靴,手中还拿着一根马鞭。伶俜知道马鞭的厉害,上辈子她就被抽过一回,在床上躺了两日才下地。
看着裴如意笑着跟沈碧安氏说着魏州的风土人情,讲到兴奋处只差手舞足蹈,那拿在手中的鞭子,也差点甩出去。伶俜忽然就有些眩晕,她低低跟姨母说自己不舒服,便同屋子里的几个女人道别,出了花厅。
一路走到荷池水榭上,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方才让胸口中的闷气舒展了几分。
“十一,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伶俜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见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宋玥,正疾步走进来,脸上竟是有些担忧的神色。
本来刚刚看到裴如意,就让她阴云罩顶,现下看到宋玥,更是脑仁都疼得跳起来,前世那些受辱的片段,一幕幕跳出来,她觉得自己忽然有些呼吸不上来。宋玥见她神色不对,上前扶住她:“十一,你到底怎么了?”
伶俜深呼一口气,用力将他推开,冷冷道:“四殿下请自重!”
宋玥摊摊手,不以为然。
伶俜定了定神,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朝松柏院跑去。
此时此刻,她忽然迫切地想见到沈鸣,想抱住他感觉他的存在,让自己知道,这一世一切早就不同。无论是宋玥还是裴如意,都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关系,跟她有关系的只会是沈鸣。
但现下才过午时,今日又不是沈鸣的沐休,他自是不在府中。伶俜走近孤零零的小别院,看到只有福伯佝偻的身子在内屋忙碌,不知为何,眼泪顿时就忍不住滚了下来。
“十一?”
伶俜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果然见着一身飞鱼服的沈鸣就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