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坐着牛车在半路,终于遇上一辆回京城的马车,本来那车上的小公子不愿意载两人,但被她拿了匕首挟持着,不得不载着她和青萝进了城。回到侯府,沈鸣已经不在,问了福伯,才知道他以为自己被魏王掳走,去魏王府要人了。
也是!若是自己不见了,也只会是宋玥所为。他想起上辈子沈鸣被沈瀚之诛杀,就是因为他要杀宋玥。那场劫难不是已经过去了么?为何还要重演?她几乎没有勇气想下去片刻不敢耽搁,牵了一匹马,直奔魏王府。
还未走近,远远多久见着魏王府的方向上空,一片火红,那是被大火照亮的颜色。到了大门不远处,那冲天的火海映入她的眼里,她脑子中忽然浮现曾经梦见的场景,梦里的沈鸣在火海中痛苦挣扎,她脑子早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到了门口,伶俜几乎是从马上掉下来,然后直接往大门内冲,火势太大那门都已经被火烧着,但她浑然不觉手上的灼痛,用力推着门要进去,趴在门边长安,挪到她身后,抱着她的双腿将她拖开,七尺男儿失声痛哭:“小夫人,不能进去啊!”
伶俜好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世子是不是还在里面?”
长安只哭不答。
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立在一队金吾卫□□手前方的沈瀚之,神色沉静,面无表情。他到底还是没放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沈鸣还是没能活过他的十八岁!她回来所有的意义,在这一刻全部归零。
伶俜转头呆滞地看着那院墙之内的大火,长安长路的哭声,内院提水灭火的嘈杂声,火焰的噼里啪啦,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直到她再无意识。
“十一……十一……”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伶俜幽幽睁开眼,姨母焦灼的脸出现在上方,她脑子混混沌沌,低低唤了一声,“姨母……”
红着眼睛的宁氏,重重舒了口气:“十一,你终于醒了?”
伶俜气若游丝问:“姨母,世子呢?”
宁氏看着脸色苍白的外甥女,眼泪啪嗒掉下来:“世子……世子……”
她没说下去,伶俜已经接上来:“世子是不是没了?”
宁氏点点头。
伶俜声音竟然出其不意的平静:“他怎么没的?我想看看他的遗体。”
宁氏捂着嘴道:“他以为你被魏王掳走,去魏王府要人时,忽然犯病血洗魏王府,金吾卫的□□手赶到,将他射杀了,府里又走水,世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伶俜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只有两行泪水无声地滚了下来。明明知道沈瀚之会杀他,自己不仅没帮上他,还被人利用成为害死他的罪魁祸首,是她没用!
宁氏给她擦了擦眼睛:“十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事已至此,你要想开点,世子那么疼你,若是知道你因为他想不开,他也无法安心投胎转世的。”
伶俜点点头,哑声道:“姨母,我没事!”
宁氏将她扶起来:“你已经昏迷了快两日,起来吃些东西吧!其他的事咱们再说。”
伶俜从善如流坐起身,随便吃了几口翠浓端来的清粥,起身道:“姨母,我去松柏院看看。”
宁氏见她神色平静,点头:“你去看看吧!我晚些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仲夏的晚霞照得这座宅邸火红一片,并没有多少哀思。是啊!沈鸣本就和侯府没甚么太大关系,所以沈瀚之才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以下犯上,滥杀无辜,就算沈鸣是锦衣卫指挥使又如何?他血洗魏王府时,不仅魏王府兵,还有锦衣卫和金吾卫的人都在场,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格杀勿论再正常不过,皇上知晓也顶多是有些可惜罢了!沈瀚之和宋玥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堂堂正正就除掉了一个最大的绊脚石,而且沈瀚之还能博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伶俜没让翠浓和青萝跟着,独自一人回到松柏院,院子里飘着药味,那日长安长路受了重伤,想必正在疗伤。福伯看到她进来,红着眼睛道:“小夫人,你回来了!”
伶俜点点头,直接走进去。旁边厢房的长安长路听到动静,跌跌撞撞走过来,噗通跪在她跟前:“夫人,是我们没用,没保护好世子!”
伶俜看着伤痕累累的两人,扶着他们起来:“这不怪你们!是世子的命不好,不该生在侯门。”
长安抹着眼睛:“事已至此,小夫人要节哀顺变。”
伶俜点点头:“我无事,你们俩好好养伤。”
说罢,她折身走进了她和沈鸣的寝房。虽然才过了一年多,但好像在这里住了一辈子那么长,往日场景历历在目,好像沈鸣还在自己身旁。她趴在床上,闻着那枕间的气息,她都还没把自己交给他,他怎么就没了呢?不是说好要带她离开,去一个富庶之地安稳过一辈子么?怎么就没做到呢?
伶俜心中一片悲凉,却发觉自己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来到了梳妆台前,她朝着铜镜中的人笑了笑,从妆奁中拿出一枚碧玉簪子,朝身后递过去:“世子,你帮我插着好不好?”可身后除了冰冷的空气,没有任何回应。泪水终于还是滚下来,她握紧簪子,喃喃道:“都怪我没用!明明知道他会杀你,为什么还落入他的圈套。回来一趟遇到你是我的三生有幸,既然只能走到这里,我也不会独活。世子,你等着我!我来找你了,你休想将我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