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本家的书房里,夜怀央正对着案牍凝目沉思。

她之所以能成功除掉白家是有很多前提在里面的,比如四大世家面和心不和,暗中争斗不休,还有白家式微、皇后嫉恨、皇帝疑心重等等,算是借了不少别人的力,最主要的是,白家是四大世家里面最弱的那一个,他没有反扑的机会,可如果换作谢家或王家,这个计划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王家自不必说,中宫二后都是他们的人,还有百官之首尚书令王颍和分掌军政的枢密使王坚,可谓权倾朝野。至于谢家,谢渊虽然屈居于王颍之下,但也是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物,何况谢芊还嫁给了执掌骁骑营的滔王,实力亦无法小觑,而他们夜家,唯一能够胜出的就是夜怀礼手中握着的二十万关中铁骑。

可那有什么用?要是真打起来倒好了,这朝堂连着后宫的争斗他是一点儿都帮不上忙,如果谢家真要对付夜家,她必须打起万分精神来应对,或可保证不出差错。

话说回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白习之在危难之际会去找谢渊帮忙,毕竟当年谢芊进不了宫还是白芷萱一手造成的,两家早已势如水火。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横竖是失算了。

可这个谢芸胆子也是出奇的大,自己明面上是被迫嫁给楚惊澜的,连皇帝皇后都没瞧出个中端倪,她却如此肯定自己就是楚惊澜这边的人,仅凭白习之寥寥数言是绝不会如此判断的,莫非自己还有哪里遗漏了……

夜怀央揉了揉眉心,长途跋涉的辛苦和迎面到来的危机让她身心疲惫。

“辞渊。”

轻轻的两个字溢出唇边,门外立刻有了动静,敞亮的灯光下闪进了一抹魅影,站在案牍前垂眉敛目地说:“小姐,有何吩咐?”

“我上次让天栖楼调查陆珩和谢芸的事,依稀记得有哪里不对,可我有些想不清了,你再同我汇报一遍。”

“是。”辞渊拱手一揖,旋即娓娓道来,“属下等人在查的过程中得知,谢小姐的父亲与陆大夫的父亲是至交好友,所以才有了这门青梅竹马的婚事,后来谢小姐的父亲去世,她要守孝三年,所以才将婚期延后了。谢渊当家之后把此事重新提上议程,多次邀请陆太傅上门商议,陆太傅不知为何总是拒绝,但后来还是去了,就在那一次谢渊将其毒死,数日之后新帝宣布登基,便将此事盖过了。”

陆太傅在朝中也算是老臣子了,想必当时已经察觉到楚桑淮要造反,想通知楚惊澜,所以谢渊才会利用陆谢二人的婚事将他诱而杀之,借此向楚桑淮邀功,这件事听起来倒没什么奇怪的。

“继续。”

“因为谢渊做得很隐秘,又有皇上庇护,所以此事能查到的信息不多,属下走访了好几个谢家的老仆人,只在一人口里听到了一些细节,说陆太傅死的时候谢小姐也在场,那杯有毒的茶就是她端给陆太傅的,毒发之后她就吓得晕倒了,后来大半个月都处于疯癫状态,慢慢地才好起来,而陆太傅也当真是位心地仁厚的长者,咽气之前还让谢渊不要为难谢小姐。”

“等等!”

夜怀央蓦然抬眸,疑色从中一闪而过。

不管谢芸在这件事中到底充当着什么角色,她到底是谢渊的侄女,被他利用之后最多是婚事泡汤了,不会伤及性命。陆太傅这话看起来是不想让谢芸因为与陆家有牵连而被薄待,但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分明是在说谢渊会对谢芸下手,为什么?

若说是担心谢芸把秘密泄露出去,那一开始大可不必找她来上茶,反正陆太傅当时已经进了谢府,是断没有活路了,怎么杀他还不是谢渊说了算?

那到底是为什么?

夜怀央拧着眉头沉默不语,片刻之后,脑海中忽然现出一丝灵光。

难道谢芸和谢渊还有其他的纠纷?

当下她就对辞渊道:“你再去查查,看谢渊当上家主前后都做过什么事,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放过,要尽快,也要隐秘,知道吗?”

“是,属下明白。”辞渊躬身施礼,然后迅速离开了。

房间内重归静谧,只听得见夜怀央的手指叩击桌案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清脆而有规律,正如外街的巡夜人打更一样,不知不觉时间就从指缝中流过了。

暮色渐浓,廊下露水又重了起来,最是一夜深寒时。

桌上还有一大摞卷宗没看。

夜怀央放下笔,转而按住额头闭了会儿眼睛,似已倦极,夜风扑帘而入,连带着烛火也摇了摇,映出她睫下那片厚重的阴影,怎么都驱散不去。房门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开合声,她听在耳朵里却没有睁眼,只轻声道:“月牙,你先去睡吧,不必在这伺候了。”

没人回应。

夜怀央察觉不对,骤然睁开双眸,只见一片宽大而模糊的暗影压了下来,还未来得及惊叫就被人拢进了臂弯,那人一身料峭寒意还未褪去,刺得她脸颊微微发痒,却隐约透着松林碧草的清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一瞬间的讶异过后,夜怀央惊喜地勾住了楚惊澜脖子,那股子倦意似乎都随着他的到来而消失殆尽。

楚惊澜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未戴冠饰,打扮得甚是随意,眸光紧攫着她的小脸,须臾之后低声吐出几个字:“为何半夜不归?”

“我不是差人回去报信了么?手头事情太多,今晚就宿在本家了,倒是你,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跑这一趟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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