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在这次灾难中受到的影响也不小,所以在楚惊澜走后夜怀央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整顿家业和止损上面来了,连续半个多月都在本家与各个商肆的大掌柜议事,不议还不知道,她的亲叔父夜弘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搅屎棍!
原来早在水患初发之时蜀中茶庄的大掌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来信多次示警,夜弘不但没把他说的当回事,还自作主张地没让他们上报,夜怀央始终被蒙在鼓里,直到今天才知道有这回事,当场就气得摔了镇纸。
“叔父,您一句没注意就想把这事揭过去,那头可是丢了十几条人命和几万两银子!钱没了倒好说,大不了用我的私银填上这漏洞,可人命怎么赔?那都是为我们夜家鞠躬尽瘁几十年的老伙计!您让我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她话不带喘,句句都是责难,连珠炮似地轰得夜弘抬不起头来,那张斯斯文文尤显年轻的脸更是涨得通红,只因一门之隔的外厅坐满了大掌柜,这下可算是丢人丢到外婆家去了。
可他也没有还嘴,毕竟是他导致蜀中的人没有及时撤出来的,那些生命无论付出再大代价都没法挽回了,他虽然贪财混事,可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错了就是错了,他不应狡辩,而且他听得出来,尽管夜怀央语气重了些,可话里话外都已主动承担了责任,如今肩上担子最重的不是他,而是夜怀央。
他喏喏地不知说什么好,就在此时,前几日从幽州回来的辞渊拿着一封信进来了。
“小姐,蜀中来信了。”
夜怀央瞧见信封上那熟悉的火漆印纹,面色立时缓和下来,旋即对夜弘道:“叔父,您先回去罢,近日就不要管家里的事了。”
这是要卸了他手中的权力了。
夜弘脸色微白,但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夜怀央这才拆开了信件,无暇细看直接扫至底端,那铁画银钩的安好二字就像之前所有的信一样,抚平一切担忧和焦虑,令她心里踏实无比。
只要他好,眼前这些困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辞渊,去把掌柜们都叫进来罢。”
“是,小姐。”
辞渊踅身来到外厅,低语了几句掌柜们就陆续走进来了,行过礼后挨个坐到了两旁的太师椅上,夜怀央顺手把信压到书册下方,然后开始跟他们商讨生意上的事。
“兴叔,我让您从衢、官、定三州的夜家药铺调东西去蜀中,都办妥了吗?”
夜兴站起来拱手答道:“都已经办妥了,第一批药材会在三日后到达蜀中,有几十名护卫一路保驾,又有荣掌柜亲自去接应,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夜怀央微微舒了口气,又仔细地嘱咐道,“等药材一送到就分发至蜀中六郡,尤其是王爷所在的临安郡,务必把东西给我备齐了,若是王爷有其他的需要也尽力配合他,但要记得暗中行事,明白吗?”
“家主放心,我省的。”
夜怀央点点头,又转向另一边的茶业大掌柜问道:“盛伯,那几块茶园现今情况如何?人都撤出来了吗?”
“回家主的话,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所有染病的茶树都铲出来烧掉了,人也撤得差不多了,只是……”夜盛顿了顿,面露难色,“有几个老伙计的家人都死在蜀中了,他们也不愿意离开,所以还守着茶园。”
“……既如此,便多留些银钱和食物给他们吧,无须强人所难。”
“是,我知道了。”
压在她心头的几件大事终于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亏损问题了。
眼下蜀中形势峻急,六郡已全部封闭,那瘟疫不知是掺了何种疠瘴,连陆珩这样的国手都尚未研制出良好的配方,彻底克服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夜家被困在当地的食、衣、药等商肆基本都把库存的货物分给受灾百姓了,这些银钱可以不计,但通往西南的商路有多条是要经过蜀中的,没了这个转运点大批货物都滞留在途中,一旦改道,难免有匪徒趁机作乱,反之则要面临逾期到达的损失,实在是进退两难。
掌柜们根据自己的经验列出了几条可行路线,夜怀央一一衡量过,最后选择了最为保险的一条路,又拨了一笔银子让掌柜们去打点,等到诸事都安排妥当之后,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
月牙推门进来的时候夜怀央正撑在缠藤扶手上假寐,她立刻放轻了脚步,正要回身去拿薄被,夜怀央略显沉浊的嗓音就钻进了耳朵里。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小姐。”月牙见她不动,又悬着气轻轻地问了一句,“您也累了一天了,不如今晚就宿在本家吧?”
“不了,还是回去吧,明儿个谢芸他们要来王府,有正事耽搁不得。”夜怀央睁开凤眸撑臂起身,身子不经意的晃了晃,月牙赶忙扶住了她,她却摆摆手,径自走出了书房。
说到底,这些理由都是讲给别人听的,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若是没有那张充斥着楚惊澜身上气味的床,她怕是一刻都睡不着。
他不在,她唯有如此才能安心安神。
回到王府之后她越发觉得浑身上下都疲惫得紧,于是便回房小憩去了,才褪下烟罗裙,脑袋沾上软缎枕头就睡着了。月牙知道她刚才在本家都没吃什么东西,想着她一会儿半夜醒了定是要用点粥的,遂悄然阖上房门去了厨房。
月牙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体贴周到的,眼瞧着夜怀央这些天在王府和本家之间连轴转,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