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花火石之间。
苏皎皎欲扑过去,被奇诺死死地拉住。而苏靖注视着箭雨纷繁,谷下的雾中再没有苏岸的身影!
强弓,劲弩。霸悍的声势,炽热的响痕。
还会有,非常华美,异常艳丽,如日出东方赫赫扬扬的扶桑花!
绽放在,那个人的胸口。
以那个人的优雅,如斯从容,定然是可以完美如天人面含微笑的。
只是祈祷上天,千千万万,刀箭无眼,别射穿了他的脑袋,别让他的身体成了蜂窝状的花海。
即便花海肆烈,美到极致。
苏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死寂的夜,微凉的山野,他那撕心裂肺痛快淋漓的大笑声,几乎让人窒息,让人颤抖,让人怕。
怕他在下一刻,就此疯癫了。
而在苏靖说着“无用的东西”时,苏岸已然动了!
因为有雾,对于这种短暂细微的移动看不清楚,可是足以救命,因为他在箭发射之前,扔出了飞爪绳索,在箭雨铺天盖地夺命而来时,人已经轻轻地飘起,即将飞出包围圈!
他的飞爪抓住的是一棵老树,他早早就瞄中盯准的老树!
枝叶婆娑摇曳,但彼时为杀伐的气流激荡,到处的草木都在娑婆摇曳!
然后他听到了大笑声。然后他的人已冲闯了上去。然后他的剑出鞘。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苏靖不可置信地看着横在颈下的冷硬武器,即便他纹丝未动,也感知到剑刃削铁如泥的锋利。
苏岸,竟然,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用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依旧是天上淡月朦胧。
依旧是谷底夜雾弥漫。
强弩的霹雳弦惊已然消歇,利箭的呼啸如雨,已成过去。
天地寂静,依然鸦雀无声。
苏岸看到了苏靖的脸。
淡漠,苍白,孱弱 。细看五官似乎毫无特色。
他似乎是还未从自己的迷梦中醒来,嘴角似乎还残存着一丝微笑。但是委实惊愕,于是那丝微笑便冷了,硬了,如同严冬的冰凌,挂在檐角,一时无法冰消。
苏岸眸子缩了缩,细细盯着他看。他一身如雪麻衣,长身玉立,拿剑的右手臂,有支箭已入肉,箭翎颤抖。
事实上苏皎皎也没反应过来,她还停留在苏靖下令诛杀哥哥的惊骇里,陡然见到苏岸,禁锢她的奇诺的手松了,她却用手捂住口吞下了一声惊呼,完全忘记了可以跑过去!
苏岸似乎不知有她,动也没动。
“箭上有毒,是吗?”
苏岸看了苏靖半晌,只这般轻轻地问了一句。
“血肉之躯,怎会不知疼,还又麻又痒,你这变味麻沸散,下得有点多。”
苏岸好像开医学讨论会与他探讨医疗用药问题。
苏靖反应过来,也无视颈间剑,听得苏岸的话,他嘴角的冰凌融了,继续微微笑了笑。
苏岸蹙了下眉。
“这乌衣红,貌似见血封喉无治的吧?”
他这话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笑语道:“这么说,我还是得死了?死于你手,为你苏家,十年冤仇殉葬!”
苏靖唇边的微笑渐大。
不想在一下刻,苏岸的剑尖一转,一剑砍下了自己的胳膊!
断臂求生,这原本也算英雄男子寻常事。但是这件寻常事,常是别人口中宣讲的传奇。
并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勇敢果决断臂求生。
不早一刻,不晚一刻,就是正巧那个节点,毒已入血,尚未循环。
并没有几个人,能那么刚烈地取舍。
右臂。
一剑斩下,再无续存的可能。可万一毒有治呢?
几乎没有人能抗拒这种诱惑,万一有治呢?万一呢?
于是服从,于是犹疑,于是错过时机。
可是苏岸砍断自己的胳膊,就像砍断身侧的树枝,他乃至仪容寻常平静得眉头也没皱一下,好像那是别人的胳膊。
纵心机智慧,以隐忍抉择而傲然于世的苏靖,一时也动容变色。
他陡然想起来,似乎有点奇怪不合时宜,可是他真的陡然想起来,他走向蚕室时,那种长久绵延的绝望与恐惧。
他前思后想,好久好久才决定。然后一生引为憾事耻辱,这件事有开始,但永远没结束。
可是苏岸呢?
挥剑斩臂,要不要这么风轻云淡。
毕竟那是苏岸的胳膊,不是自己的,苏靖清醒反应得很快,他觉得苏岸在此时,即便风轻云淡,但是痛楚失血,是不可能保有原有的神志的,于是他想动作,去亲手杀了苏岸!
可是他刚刚一动,苏岸的剑便再一次横在他的脖子上!
左手拿剑,剑上尚存着苏岸温热的血。
苏岸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近乎空明悲悯又充满关怀的情绪。他说,“我刚刚对你说对不起。若没有我,一定不会有今日这般的苏靖,苏不悔。可是,我却没理由饶你。”
“若你今日,哪怕沦为乞丐,我也会跪在你面前向你忏悔认罪。为你苏家,一家七口。但时至今日,横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过去的那一笔恩怨了!”
奇诺在一侧,突然趁苏皎皎不备,朝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意会,马上拔下刀,勒着奇诺的脖子,刀尖却对准苏皎皎。他大喊道:“放了他!否则我杀了你妹妹!”
苏岸的断臂在流血,面色苍白。
他仗剑在苏靖的颈下,轻轻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