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妙真,我还有很多事没告诉你。我很后悔之前没说,现在倒想明白直讲,但又怕讲了之后让你有了负担压力,更怕你觉得难堪厌烦。因此我欲要把决定权交给你——关于我,关于顾家,关于任何外事,只要你有任何想要知道的,尽管问我,为夫言无不尽——”
她听得此话,但觉越发不可思议,心乱如麻,正要勉力出声好谢他的信重信赖与体贴关怀,却想起他方才所说的“陈芍旧衫”,猛地抬头,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包括陈芍姑娘的事么?只要我问,你就如实作答吗?”
顾长清微微一愣,苏妙真见他哑然,登时懊悔,恨自己不该蹬鼻子上脸。顾长清对她已经够坦白诚恳的了,自己还有许多诸如“苗真”的秘密藏着没告诉他,怎么好偏要求他事事坦诚呢?尤其这陈芍还和他渊源不浅!
她满心羞愧懊恼,正手足无措间,听见窗外传来侍书的问话声,噌得起身,立时就要逃出这个地方。
然而没跑出去,她却被顾长清在门槛一把抓住了手腕,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疾不徐地认真道:“不错,包括陈芍。只要你想知道——”
“真真,只要你的确想要知道……”
苏妙真说不清是被顾长清的语气给吓住了,还是被他突如其来改变的称呼给唬住了,总之,等她回过神来,时辰已近午,黄莺报说来喝认亲酒的几家人都已经到了。
她赶紧换了身外衫,急急迎出正堂。要去安排席次,却在门槅子处见得厅上已经铺设得十分齐整,摆了六席,更听见顾长清正在内和赵越北苏问弦说话。
蓝湘扶住她远远站了,斜指着厅内垂下的湘帘,细细说道,原来顾长清见她呆愣愣地在卧房对镜出神,就没让人打扰她,他亲去安排了午间的一切事宜。
因今日来客本就不多,都是相熟之人。更都是年纪相仿之辈,最大的也不过于千户和殷氏,顾长清就觉得没必要分厅而坐,这样苏妙真既可以有苏问弦作陪,也不用回头多收拾一厅。
苏妙真见他如此体恤自己,不禁低了低眼。立在门槛处,须臾,还是听见外头垂花门有响动,这才扬声,单喊了顾长清出来,两人一同去迎。
来人乃是言笑晏晏、一脸兴奋的陈玫,“嫂嫂,长清哥哥,咱们这也算成了一家人了……”
认亲酒宴的氛围还算好,又都是熟人,陈玫奉酒给苏妙真拜了三拜,方回林氏身旁坐下。苏妙真摆出了长嫂的态度,仍是给陈玫送了一份厚礼,只把文婉玉看得微微摇头。苏妙真觉出文婉玉的不赞同,自己但觉无妨,心道就算陈玫想嫁顾长清,如今也嫁不了,自己大方一些,还能显显胸怀。
酒过三巡,外头男客们微有醉意地高声说起话来后,苏妙真就从中得知了不少新鲜事儿:
比如岳知府夫妇互相埋怨,似乎内衙后院的葡萄架还倒了下来;
比如宁臻睿已然到了金陵的织造衙门,巡视完毕就要来苏州府;
还比如,赵越北的确即将离开宣府,去原籍某都司升任参将,还是什么职位——据说是乾元帝在有意栽培几个武将子弟,傅云天就已去了锦衣卫;
更比如——于千户大着舌头道:“陈大人,下官这里先恭喜您和卫三姑娘百年好合了!两姓之好!”
卫景哈哈笑道:“于千户,你也该敬我一杯,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卫家人……”
苏妙真闻言一惊,忙悄悄问了殷氏林氏。得知原来前日里,陈宣和卫若琼定了婚事。
她瞧见林氏提起这婚事面带奇怪,似也没料到陈宣在见识了卫若琼的种种无礼处后,还能上门求娶,心道这其中莫非有鬼,如今满苏州都在传着卫家姑娘们的闲话,陈宣这人竟会半点不介意?
但隔着稀疏竹帘,见陈宣始终安坐如松一派闲适,更彬彬有礼地谢了帘外男客们的祝贺,也不由怀疑自己多心——卫若琼虽然性子不好,但是乃卫指挥使府的嫡女,生得不错,也不像是多有心机的人。
或许这陈宣自己城府太深性格压抑,就反而喜欢头脑简单性格外向的,思及此,她突觉好笑,忙忍住,同样使人送出酒水相敬祝贺。
陈宣正和将来的大舅子卫景说着不咸不淡的客套话,目光瞥过对面,见得帘后的顾苏氏轻卷罗袖,微露雪腕,春笋也似的纤纤玉手斟下两盅酒,让丫鬟递送出来。
帘卷帘开。陈宣瞧见顾苏氏端起素瓷茶盏,轻笑道:“妾身以茶代酒,敬二位大人一杯,贺赵大人步步高升,陈大人得娶佳妇。”
陈宣记起多年前在京城时的相遇和错认,和这些时日的相见与交谈,目光一凝。
他稍稍一提唇角,待要出言道谢,却见某蓝衣婢女匆匆跑入,面带焦急走到顾苏氏身旁,似在顾苏氏面前展开了什么信件,随即但听“哐当”一声,杯盏碎地。
下一刻,顾苏氏就焦急惊惶地撩开湘帘,提裙疾步走出。
陈宣见她险些跌倒,而赵越北大惊起身。但不及赵越北探手去扶,她已然站稳了身,看也没看任何人一眼,直接奔到苏问弦跟前,竟有哭腔:“哥哥,那珉王居然将爹爹打成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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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离湖广近八百里,走水路需得小半个月,快马加鞭而去则可三四日。苏妙真要弃水路,却被苏问弦一口否决,只道她究竟是一个深闺弱女,平常为好玩儿骑骑马也便罢了,断不能以此赶路反而伤身,还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