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瑷见到空中似乎有个东西落下来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然而仔仔细细看去,那东西在地上还滚了滚。她不由地循着掉落的方向看去,方才她未曾仔细看过的另一棵树上,赫然伏着一个黑影!
杜季延手一抖就有不祥预感,可惜他心中紧张,补救地捞了一下也没有接住。等他再心疼地反应过来,乔瑷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看她张嘴欲喊人,连忙从树上跳下来:“小……小瑷儿,是我。”
乔瑷听到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称呼,赶紧捂住嘴巴。原先只怕是什么歹人藏在上头,谁知偏偏是杜家公子。万一引了人来,却见到是他们两人在此,说不得要被当成是故意私会呢!
“对不起。”杜季延高大的个子在她面前弯下腰,脸上也挂着可疑的红晕,懊恼自己在她面前出现得总是不太得体:“我……我就是经过这里,坐在树上歇了一会,并没有到前院去。”
他不知道乔瑷是否还记得那段十分久远的往事,更怕被当成了轻薄的登徒子或者梁上君子。见乔瑷垂首不语,又道:“真的,我以后再也不……”
“那是什么东西?”乔瑷低头却是一直看着刚才落下的东西,越看越觉得不解,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杜季延闻言,脸红得更是古铜色的皮肤都遮不住。他笨拙地弯腰拾起,手心起了一层薄汗,心跳得比当年站在武举场上还跳得厉害。
“这是我刻来消磨时间的,送给你。”明明二十多岁的人了,此时却像个毛头小子,只能靠说着蹩脚的谎言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出去。
乔瑷这两日心情放松,倒也没有考虑太多。其实如果早早订了亲的,成亲之前相互当做亲戚走动的也不少,只要不逾矩,尽可能大方相见。她摊开手掌将东西接过来,原来是一个打磨得非常圆滑的小女孩模样磨合罗。这样轮廓的磨合罗到处商贩小摊上都可以见到,最特别的却是小女孩的面容,看上去竟然与她十分相似。
小女孩挽着不太整齐的双丫髻,头上还插着红色丹桂发簪。她面上带着天真愉悦的笑,贝齿将露未露。身上则穿着藕色荷花裙,一只手藏在身后,另一只手往前微微抬起,指尖夹着白色小花。看到这朵小花,乔瑷对那股奇异的熟悉感恍然大悟——除了相貌相似,这一身衣裙不正是那年她在枫果树下被砸那日的打扮?
原来那日砸下来的少年真的是他。乔瑷想到他刚才说这是他“无聊时消磨时间”的,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幸好杜季延也不算太笨,看出她显然知道了这个磨合罗与她的关系,低着嗓子道:“这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我……当初是我请求陛下赐亲,现在又要委屈你匆忙成亲,我是想好好对你的。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让人去杜家说,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这么多话,甚至还有些磕磕绊绊,但话里的意思都是他翻来覆去想过的。忽如其来的赐亲让她一度成为城中众人热议的对象,匆促的婚期必然又要让她遭受许多揣测。他想把她纳入怀抱疼宠,却已经先让她受了委屈。
“没什么的。”乔瑷紧紧握着那个磨合罗,他坚定的眼神忽然让她觉得,这门亲事肯定饱含他的期待,而她也从他吞吞吐吐的话中找到了一点信心。她轻轻应了一句,感觉自己的心也慢慢跳得越来越快,热意在双颊蔓延开来。
“我先走了。”她张望了一眼,低头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把偌大的院子留给了他。
杜季延还没有从她的回答中品出什么不同来,又被掠过的馨香扰乱了心。当下忘了方才的话,思索着明日也要到这里来,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她。
除了杜家,因为这场亲事忙乱起来的还有凉国公府。自打舅老爷亮过相,凉国公连日常逛花楼都不敢去了。留在府内又没什么得趣的,坐在堂中总也要立一立家主的威严,索性拿着乔瑷送过来的册子,领着丫鬟清点嫁妆。
“这些书画,怎么不是受潮就是被虫鼠蛀过了?”刚清点了一会儿,凉国公就皱起了眉头。府里的库房方位不错,每隔一段时日还要通风晾晒。然而此时取出来的东西分明已经损坏,甚至许多墨迹晕开,纸张腐化严重。
“这……”边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战战兢兢地站着,正是多年负责清理库房的人。听出凉国公话中不悦,吓得手一抖就碰到了桌缘卷起来的画。黑木的卷轴掉了下去,散落开来。
“奴婢都是按照夫人的要求,除了每年重阳夫人亲自看着翻晒,平时从来没有碰过的!”眼看在凉国公眼皮底下犯了错,妇人脸色发白,忍不住辩解道。
“胡说!”凉国公虽尚称不上大家,但自小也在书画中浸淫长大,指着刚刚铺开的深山童子图道:“若非水浸之后风干不慎,何至于此?”
“库房里向来是滴水不入的,奴婢发誓从来没有偷懒过!但是……但是每年夫人拿去晾晒后,这些书画好像就会变得糟糕……”妇人也是自小就签了卖身契入府的,虽是比不得主子身边的一二等丫鬟体面,但守着库房却也清净。她本性又憨厚老实,做事向来是恪守本分的。十几年下来,即使凉国公来查看的次数屈指可数,里头却永远是干净光亮的。
凉国公望着纤尘不染的多宝阁子,对她倒也还有几分印象,便问:“与你一起负责库房的,还有几人?把他们都叫过来。”
“平时都是奴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