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从张衡的话中敏感地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味,随即联想到了数天前听师兄染干说起的宇文般若的那个复辟计划:在自己五兄弟间挑唆起夺宗之争,借此激起大隋皇室内斗。方才因受大哥杨勇愚弄的火气登时减削了许多,沉默了片刻,有意转变话题向张衡问道:“建平,依你判断,心意的女儿了尘第一个发现心仪被杀,纯属一种巧合,还是有人暗中操控?心意和心严二人在心仪被杀这件事中倒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张衡也因不堪忍受太子的捉弄,一时情绪激动,才出语提醒杨广太子杀心仪灭口系不智之举,现如今见杨广没接自己方才的话茬,旋即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妥,忙冲杨广拱手答道:“目下虽没有充足的证据显示心意、心严二人对心仪被杀知情,也无从判断了尘首先发现心仪被杀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下官料想,心仪在万善尼寺被杀,心意想必不会对此视若无睹,多半会做出相应举动的。因此,下官以为,太子虽然迅速查出了杀害心仪的凶手,也不宜立即撤去寺中的差役,反而应当加强对心意母子的监视。”
杨广觉得张衡所言在理,点头应道:“你传命李浑,密切监视心意的动静,一俟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举动,及时报与我知。另,心严在庞勋一案及心仪被杀一事中的种种表现也颇为叫人费解,由你安排得力人手,自今日起,将心严也暗中监控起来。”
张衡拱手遵命,正欲向杨广请示是否按太子的吩咐,拟写奏章,将成氏兄妹定为杀人凶手,报处斩刑,突见有衙役来报,称衙署门外来了位正阳宫的宦者,奉皇后之命来传请晋王入宫相见,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转身望着杨广,静听他的指令。
“你今日就留在衙署按太子交待的意思拟写奏章吧,我先入宫去见见母后,回头再和你详谈吧。”杨广猜想母后独孤伽罗此时传见自己,一定是为了心仪被杀一案,遂向张衡叮嘱一声,迈步走出公堂,跟着那宦者离开京兆衙门,朝大兴宫走去。
杨广跟随传谕的宦者走进正阳宫正殿时,已不见了心严师太的踪影,只有母后独孤伽罗一人坐在殿内等候着自己,遂向前施礼已毕,问道:“不知母后传儿臣前来,有何吩咐?”
“心仪被杀的事,心严已入宫向我禀明了。听说你大哥见地伐已将杀害心仪的凶手查获,不知有无此事?”独孤伽罗摆手示意杨广在下首坐下,神色淡然地问道。
杨广不肯落座,仍站在母亲身前,正色答道:“确是如此。儿臣奉旨协同大哥已审明问清,此案系东宫美人成氏唆使其堂兄,现在东宫右领军率任都督的成宜今晨潜入万善尼寺将心仪杀害灭口,妄图掩盖他兄妹二人勾结心仪常年贪污巨额钱货的事实。目前,成氏兄妹对其罪行皆供认不讳,大哥命张衡拟写奏章,明日即上报父皇,对成氏兄妹拟处斩刑。”
独孤伽罗目视杨广,不动声色地问道:“阿纵,娘想知道,你心中对心仪被杀一事是怎么想的?”
杨广本能地回避着独孤伽罗的目光,一时不免犯起了踯躅:据实向母后禀明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吧,自然免不了要向她详细解释其中原由,而自己虽明知心仪被杀,多半出自大哥杨勇的授意,可手中并不掌握任何相关的证据,决不能空口白话地向母亲说出对大哥的怀疑;而若违心地回答确是成氏兄妹杀害了心仪吧,自己又不甘心。
见儿子沉默不语,对自己的问话避而不答,独孤伽罗微微摇了摇头,像是不经意地转变话题,征求杨广的意见道:“你长姐宫中前些时出了不祥之事,我意,欲将丽华和阿五两人挪去撷芳宫去住,你如今在宫中清查鬼祸,赞同娘的这一主张否?”
因苏仪儿在弘圣宫正殿咬舌自尽后,杨坚采纳了杨广的建言,同意暂对此事秘而不宣,以利守株待兔,捉拿那只屡屡为患宫中的恶鬼,所以,杨广并没有向独孤伽罗当面禀报过查出苏仪儿系宫中内鬼的实情。此时听母后突然转变话题,提出要把长姐杨丽华和五妹杨阿五迁离弘圣宫居住,杨广虽暗吃一惊,不甚明白母后为何将话题陡然转移到这件事上头来,但也能猜到几分,多半是父皇杨坚亲口告知了母后弘圣宫曾死过人的实情,遂抱拳答道:“儿臣以为,理应如此。”
“阿纵,娘今日传你入宫相见,想同你说的是,娘和你父皇不同于前朝历代君皇家,你们兄弟、姐妹十人尽皆是一母同胞,哪一个出了事,都牵扯着娘的心。心仪原是你大哥家寺中的僧尼,目下又查明是东宫,你大哥身边的人杀了心仪,如此一来,你大哥自免不了要受些牵连,在这个当口,你这做兄弟的可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切不可动非份之念,只管一心一意地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即可。其它的事尽由你父皇来斟酌、处置去吧。”独孤伽罗语重心长地叮嘱儿子道。
杨广这才恍然领悟出,刚刚将心仪被杀一案审问出了个结果出来,母后便派人急召自己入宫,实则是为了劝诫自己,犯过动了与他争位的念头,不由得心中一动,旋即猜到父皇母后很可能也看破了心仪被杀一案背后隐藏的真相,并且不愿将此案的真相捅破,遂抱拳正色答道:“母后请放心,儿臣一向视大哥为当朝储君,从未产生过非份之想。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母后所托,尽快查破宫中闹鬼一案,为父皇母后分忧。”
独孤伽罗脸上绽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