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召见来的很是突然,沈若华还在回春堂里给病人看诊。这一回的病人是个有些年纪的行脚商人,脸色青黄,颧骨高高耸起,看起来瘦的有些脱了形,坐在位上还身子微微晃动着,连伸出来让沈若华把脉的手都在抖动,看起来很是不好。
沈若华把了脉,却是皱着眉头收回手来,并不着急断症写方子,却是问让王福生把病人请到一旁的小厢房里吃茶,又问了几句才进来回话。
“……说是从西北采买了马匹到京都来,才出大同府就病了,又拉又吐,沿路也去看了郎中,拿了方子吃了汤药可还是不见好,到了京都实在撑不住了。”王福生回话。
沈若华脸色更是难看,正要吩咐王福生再去问几句,却听撩开帘子进来的青梅脸色凝重地道:“娘子,宫里来了人,已经到了铺子里了。”
沈若华一惊,还不到进宫给许皇后看诊的日子,便是有什么事也会直接传召,宫中怎么会突然来人,难道是皇后的身子有什么事了?她忙写了一个方子,吩咐王福生给病人拿了药先服下,她还没有问清楚具体情形,只能先用止泻止吐的方子对症下药,毕竟病情耽误不得。
出乎沈若华意外的,宫里来的居然是位小太监,一身青灰长袍看着跟寻常人一样,只有腰上挂着的腰牌显示他来自宫中的身份,见了沈若华忙恭恭敬敬地拜下去:“沈女医。”
沈若华不明所以,忙问道:“不知公公前来回春堂是有何事?”
小太监正色道:“请沈女医速速进宫,太后娘娘召见。”
沈若华一愣,太后再一次召见自己,难不成还是为了许皇后的皇嗣?她前两日进宫请平安脉时明明都很好,自从有了上一次的事,坤宁宫打死了两名照看杂物的宫女,说是错了规矩,只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从此以后坤宁宫里的规矩就更严了,所有送进坤宁宫的物件都要请几位嬷嬷看过点了头才能留下,如此防备森严又怎么会还有什么事。
沈若华满腹疑惑,也顾不得再多问,让青梅伺候自己换了紫色团领金线折枝梅鸣鸾女官补服罗裙,照着宫中规制梳妆妥当,上了马车跟随小太监往宫中去了。
当沈若华坐着的宫车停在慈宁宫门前时,宫女们忙上前迎住拜下。沈若华抬头看着高大庄严的宫殿,微微蹙眉:“可是在慈明殿?”
宫女们恭敬地道:“是,太后娘娘与皇上已经在殿中了,还有太医院的几位大人也在殿中觐见。”
太后与皇上都在,太医院的那几个也在殿中?沈若华眉头拧得更紧,看样子是有什么事了,只是牵扯到太医院的那几位太医,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她没有再多说,挺直身子跟在宫女进了宫门,往慈明殿走去。
慈明殿里此刻气氛很是凝重,邵太后高坐在凤位上,冷冷望着殿中跪了一地的太医们,一反往常的温和,声色俱厉地道:“你们是说没有法子?连个方子也拿不出来?”
太医院的七八位太医都是面面相觑,面上都是惊恐之色,却仍然没人敢开口,好一会太医令冯朝生才战战兢兢地道:“太后娘娘,看诊需望闻问切,如今不知具体情形,实在不知该如何救治,何况听急报中所说的病症,像是,像是……”像是什么他终究没说出来,毕竟这可是天大的事,不比寻常的误诊,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他恐怕不但要丢了太医令的乌纱帽,连脑袋也不一定保得住。
就在太后脸色难看至极时,宫女进来跪下禀报道:“沈女医在殿外等候召见。”
邵太后脸色微展,道:“让她进来。”
沈若华进了殿中,拜下给邵皇后与皇上行礼请安,邵太后点了点头,让她起身来,一直坐在一旁逗弄着蛐蛐罐里的蛐蛐玩的不亦乐乎的皇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沈若华:“你就是那个皇后指名要了去做女医的沈氏?”
沈若华屈了屈膝:“是。”
年轻的皇上上下看了看她,漫不经心地道:“也不过如此,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说罢,低下头继续用草茎逗弄着蛐蛐,对殿中太医们战战兢兢的模样和所说的事没有半点在意,好似那些还不如他手里的蛐蛐更重要。
沈若华目光微微掠过上座的皇上,心里暗暗一叹,这位年幼继位的年轻皇上自来不爱打理朝政,只爱游玩嬉闹,让邵太后操碎了心,如今看来只怕更是变本加厉了,倒是难为邵太后年岁已长还要操心朝中之事,又没有人能够再替她分忧。
邵太后看了眼沈若华,开口道:“今日召你进宫,是有事要你与几位太医商议,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务必要想出法子来。”她说罢看了眼冯朝生。
冯朝生只得与沈若华道:“昨日宫中得了西北八百里加急急报,说大同、潞安等州府出了疫灾,已经有好些镇子都已经瘟疫暴发,病倒了许多人,连驻守西北的梁家军中也有不少兵士将领都染上疫症下不了榻了。”
疫灾?西北?沈若华忽然想起了回春堂里那个商人,他就是来自西北,也是在那里得了病症的,难道他也是染了疫症?
邵太后听到疫灾两个字便眉头紧皱,执掌朝政这许多年,她怎么能不知道疫灾是何等可怕,一旦暴发就无法遏制,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西北就会大乱,流民四起哀鸿遍野,更是民不聊生,何况如今连镇守西北的梁家军中都已经染上了疫症,若不及时设法救治,找到治疗疫症之法,恐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