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撩开帘子,沈若华扶着青梅的手一步步走进房里来,看着一脸惊愕的老夫人与薛文昊,她微微冷笑,目光扫过案几上放着的那张才写好的休书,上前拿起来看了看:“这是给我的么?三爷好文采,连休书都写得如此义正辞严,看来还真是我的过错,不过出府一趟,就让老夫人吩咐人去把陪嫁和妆龛都抬来了梨清院,还让三爷写了休书要给我。”
老夫人先定了神,皱着眉看着沈若华:“你这是去哪了,不是去了大理寺?”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先前分明是被锦衣卫带去了大理寺,居然还能再回来。
沈若华抿嘴一笑:“教老夫人担心了,我不过是去大理寺探望家父,家父他……”故意拖长了话音没有说下去。
“他怎么样了?”老夫人忙问道,若是沈均儒真的被坐实了私下结交惠王的罪名,那沈家也要被连累了,眼前这个无用的祸害就可以冠冕堂皇被休了出去,别人也不会说些什么。
“家父身子很好,说是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想来朝廷自会还他一个公道的。”沈若华笑眯眯地道,也不客气地在薛文昊身旁的圈椅上坐下,“只是我方才回来,瞧见琼碧院里乱成了一团,说是老夫人吩咐了,把我的陪嫁……”
老夫人沉了脸,打断沈若华的话:“你往日身子就不好,这大病还未好,连陪嫁都要拿出来折现换了银子才能勉强撑着,你院子里上上下下那许多人,难不成就靠着变卖陪嫁过日子?”她看了眼薛文昊,“你不会打算,我可不能让文昊跟着你一起委屈了去。所以以后你那陪嫁就由我替你打理,省的被你糟践光了。”
薛文昊皱了皱眉,没有开口,引得老夫人很是不满意,她原本指望薛文昊会开口让沈若华把陪嫁交给自己的,想不到他居然就这样一言不发,必然还是沈若华用了什么法子哄骗着他,忘了自己这个亲娘才是最贴心的。
沈若华也不恼,依旧笑笑:“老夫人这样怕是不妥吧,还不曾听说谁家儿媳妇的陪嫁交给婆母来打理的。”她对着老夫人轻言细语地,“就是老夫人当初不也没把陪嫁交给太夫人打理么。”
老夫人登时恼了,她最恨别人提起自己的陪嫁,她不比沈若华是保定督抚沈家的嫡女,身份贵重陪嫁也多,她虽然当初是隆平侯府的女儿,只是隆平侯府早已经没落了,老侯爷吃喝嫖赌样样都爱,唯独干不了正经差事,连侯府原有的那点子祖产都败得精光。偏生世子爷也是个无用的,只会通些诗文,却又做不好文章没什么主见,整日在家养花遛鸟,把仅剩下的钱全部拿去买了花鸟。到后来隆平侯府就剩下一座空荡荡的侯府和一排名贵的鸟笼,里面装着会唱各种曲儿的八哥。老夫人嫁来广平侯府时,还是东挪西凑跟族亲借了银子凑了些陪嫁抬了过来,险些连场面都压不住了,被薛太夫人很是嫌弃,一直不曾给过好脸看,还是太夫人过世了才有了好日子过。
她狠狠盯着沈若华,冷笑:“你是什么也敢拿我作比!但凡你有用些,我又何必操心这些,连小小一个琼碧院都打理不好,还要靠着变卖陪嫁来换银子的,难不成就由着你把那些陪嫁都给换了银子胡天胡地地花用了?那些陪嫁也是侯府的,自然不能由着你乱来!”
她指着沈若华手里那封休书:“你若是老实点,这休书我便让文昊撕了作罢,不然你自嫁进门来便是三灾九病,连身子都不曾有过,无贤无德,就是休了你沈家也无话可说。”
沈若华笑了笑,看着那休书:“原来老夫人与三爷要休了我呀。”竟然连一点担忧惧怕之色都没有。
这倒是让老夫人与薛文昊惊讶了,他们原想着沈氏那般软弱,又是事事顺从薛文昊,听到写了休书岂不是要吓得魂飞魄散,满口应允了去,却不曾想到她是这副模样,好似浑不在意一般。
老夫人正要开口再说话,却听外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丫头撩开帘子进来,一脸惊惶之色:“老夫人,外头来了锦衣卫和应天府的差爷,说是……说是……”她看着沈若华说不下去了,来的人可是说是三夫人请了他们来的。
老夫人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便是脸色一阵发白,忙不迭问道:“说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锦衣卫是来带沈若华走的吧,必然还是沈均儒的事,不然怎么会再来侯府!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阵快意,让他们快些把沈若华也拿了去,省的自己费这口舌,还让这么个无用的人给取笑了!
小丫头只得道:“说是三夫人请了他们来的,要见见老夫人与三爷。”
老夫人与薛文昊顿时脸色大变,不敢相信地转过目光望向神色自若还在看着那休书的沈若华。是她把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人给叫来府里的?她想干什么?!
“是你?!”薛文昊又是愤怒又是惊讶,“你到底要做什么?!居然还敢招惹锦衣卫上门!”那种瘟神一般的人在薛文昊看来,觉得又是卑贱又是可怕,他素来自恃清高fēng_liú,从不肯与锦衣卫打交道,就是提起来也有说不出的厌恶畏惧。
沈若华笑容依旧,缓缓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袍:“我一个远嫁的娘子,在这侯府里就靠着这点子陪嫁度日,如今连这个依仗都被人强抢了去,自然是要讨回一个公道了。”她微微昂着头,凛然望着老夫人与薛文昊母子二人,“还请二位随我去见一见他们吧,莫要让人闹去顺天府衙更是丢了侯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