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城的皇宫中,依旧如往常一般。
明献帝下朝之后,直接到了书房,一关便是小半日。等出来之后,便去了昭阳殿,在昭阳殿中用过午膳。又走了。
先是站在昭阳殿外盯着天上下着的白雪发了会儿呆,又转身,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的红梅开的极好,在白雪中娇艳欲滴,红的像是火。点点坠在枝头。
明献帝亲自上前,挑着瞧上眼的,对比了一次又一次,一支支小心翼翼的折了下来。断截的枝桠不小心划开了个口子,从手掌心滴出血迹。浸入雪中,像是落下的红梅花瓣。
一旁候着的喜公公跟宫娥们吓坏了,拿着布娟上前,却被明献帝抬手制止。
他翻过手掌,看着里面被划过的长长的口子,微微一叹,声音微弱的像是低语:“太久没有拿刀,变得细皮嫩肉了。”
他一手执着红梅,一手微微抬起,站在梅树下,低头看着掌心。掌心中的血还在渗出来,他就那样瞧着,也不包扎。
风雪之中,他的鬓发微微有些白,被冬风吹起白色暗纹飞龙的衣袍。有花瓣落在摊开的掌心,掌心中嫣然的两抹艳红,让他的目光闪了闪。眉眼变得柔和起来。
鬓微霜,头上束着玉冠,已过不惑之年,在风雪之中被吹起的衣角。就那般站在雪中,站在开了一树的红梅之下,眉目含情。一个眼神,一个侧颜,原来才知晓,这位万人瞩目的圣人,也有此般俊朗的模样。
宫中人何氏见过如此柔和的明献帝?就连长年跟着服侍的御前宫女不曾。见过的只有那含着冰霜的眉眼,或狠厉的面色,或让人看不透的漆眸。
便都有些呆了。
好一会儿,那掌心的血迹都凝了。明献帝才放下摊开的手掌,而后径直往御花园外走去。
喜公公见此,转头对着众內侍宫娥道:“都回去候着罢。”说罢抱着雪狐大氅,回身匆匆跟上明献帝。
身后是一树开满皑皑白雪的繁花。
明献帝走入宫中一脚,便是稀少人烟。
一重重的铁锁开大,打出铁链相撞的声音。他手里执着红梅,往一重一重的门锁之后走去。
虽是白日,那一楼中依旧没有光亮,四周都是墙,围城的密室中点满了蜡烛。照的整个屋子都是亮堂的。
明献帝手里攥着红梅,扫了一眼屋子,径直往阶梯上走去。
楼上依旧有些暗,比一楼还要暗。虽然高墙上有一闪铁栏的窗户,却是没有点蜡烛。
楼上依旧是那女子,此时站在屋中,站在那高墙之下,将好站在那窗户映照进来的微光之中,微微仰着头,似乎看着窗外的雪。身后是一头银白的发丝,长发及踝。
她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衫衣,素白的没有任何花饰,跟着她的头发一样的颜色,让人乍一看,有些恍惚,分不清那一身的白,是衣,还是发。
明献帝走到屋中,径直走到那长颈白云釉的花瓶旁边,将里面的几只有些蔫儿的红梅取出来,又将手中的几只红梅插了进去。
而后低身,凑到红梅前轻轻嗅了嗅。
浅浅的花香萦绕在鼻尖,他站直身子,细细的盯着白釉花瓶,轻轻的转了转,摆了个好看的角度,轻声道:“你便是喜欢这般摆弄。”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红梅,忽而想起了什么,轻轻的笑道:
“往日,你最是喜欢冬日折红梅插花瓶中。我记得儿时,我每回冬日在书房看书,你就喜欢抱着你插好的红梅进来给我摆上,还问我好不好闻,问我喜不喜欢。”说罢,明献帝笑容深了深,看着那花瓶中的红梅:“自然是喜欢的,不过那会儿不敢予你讲。怕说了你就日日折红梅来叨扰我。为了这事儿,我被父皇斥责了好几次。”
说着明献帝转身,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上前,低身,捧起及踝的白发。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几许深情,眸光温柔似水:“不过我未曾讲过,一次也没给父皇告过你的状。”
他将捧着的白发放在鼻尖嗅了嗅,而后轻轻挽起:“你的头发比红梅还要好闻。”一边用青丝带绾着发,一边轻言细语的说道:“你不是最爱捣鼓头发么。以往还偷拿了我那么多绑发的绸带子,全往自己头上绾各种样式的发。”
说着,明献帝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不绾也好看,你怎样都好看。”说完,那一头银发已经绾起,绑着的发垂在肩后,两鬓有散散的耳发。
女子双眸依旧仰着头,看着高墙上的窗户,看着外头的雪。一动不动。
屋子里的地龙烧的暖暖,明献帝伸手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来,放在一旁,抬头跟着女子望向窗外。窗外白雪皑皑。
屋中没人回答,又变得安静起来。
良久,明献帝看着高墙窗外的雪,说的有些轻:“想出去看雪么?”
女子不答,也不动。
“我陪你出去看雪可好?”声音又轻了些。
屋中太安静,再轻的声音,依旧让人听得很真切。
“我记得…”明献帝声音更轻了,他抬着头,看着高墙上的窗户,外面的白雪,缓缓道:“娥皇,也是跟你一般,极喜欢白雪的。”
女子看着窗户外失神的双眸微微闪了闪,眼角泛起晶莹。
“我陪你出去看雪,可好?”明献帝偏过头,看着眼前的女子,问的小心翼翼,声音都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忐忑。
女子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低下头,而后转身,走向佛台前的蒲团上,拿起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