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甲寅日,宫中大宴。便是给戎装凯旋的将军们祝贺的酒。这一场宴席早该办的,这一拖拖到现在。
难得大宴,圣上下旨前庭与后宫同乐。
庆宫宴的这日,卓夷葭老早就起身了,先是练了琴,然后换了一身官服。束好头发后,站在镜子前。
卓夷葭看着镜子中自己身上穿着的官服,身前团纹的虎豹补服是三品武官的官服。她伸出手,摸了摸上面的图纹,而后拿起一旁放着的白面具,带在了面上。遮住上半脸的眼睛和鼻子。
“走吧。”卓夷葭说道,而后转身往屋外走去。
身后的长玉点头,也转身跟了上去。
卯初的天儿还没有敞亮,微微黯淡着,夜空湛蓝的像是蓝的发黑的绸缎。院门上挂着的两个灯笼还没有吹熄。在不时吹过的晨风中一荡一荡的。
卓夷葭大步跨过院门,头顶束着的发髻碰到院门上摇晃的灯笼,灯笼摇的更猛了些。长玉低着头避过,大步跟着。
院门外早已候着的张副将跟高副将挺身而立,见到卓夷葭出来,皆是弯腰行礼:“将军!”
卓夷葭手一摆:“走吧。”话音落,人便往前继续大步走去。
三人皆跟于后。
卯中时分,卓夷葭便过了下马坊,来到了皇宫外的午门外。午门外已经到了好些今日须得进宫的文武百官了。
众人都三五成团的站着,说着话,或是站定眯着眼养身。见到卓夷葭前来,纷纷上前打招呼行礼。
谁不知道今天宴会的主角就是面前的这位威名赫赫的女将军?
“流光将军,几日不见,别来无恙。”连如今在内阁主事的次辅文相都转身对着卓夷葭笑着说道。
卓夷葭一扫之前的冰冷,转身对着文相一揖:“文相爷。”
文肖脸上的笑深了深,转过身子,正对着卓夷葭伸出手虚扶一下:“流光将军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卓夷葭顺着文肖的动作站直,礼貌道:“礼不可废。”
文相见此也不在多言,只道:“今日为将军庆贺,将军怎么没有先行进宫。”
一般这种为某个人举办的宫宴,在宴会开始前,就应该被皇帝先行召进宫内。而不是跟着大家伙儿一道在这午门外等着。
卓夷葭闻言,面具下的眉目敛了敛,开口道:“不是我,是整个辽北军。”
“什么?”一旁的文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卓夷葭转头,看着文相,再次轻声回道:“此宴不是为我庆贺,是整个辽北军队。”说罢,露在面具外的薄唇微微勾了勾。
旁边站着的官员几个都静了静,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等文肖开口,这边就想起了个声音,拉回了众人思绪。
“可是流光将军?”
卓夷葭闻言,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拿着拂尘的內侍正站在丈外,目光看着卓夷葭略显谄媚的笑着。
卓夷葭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那微微弯着腰看着自己的內侍。
“流光将军,贤妃娘娘有请。”內侍看着卓夷葭,开口笑道。
卓夷葭面具下的眉头一皱:“现在?”
孙贤妃找她作何?
“回将军的话,正是这会儿子。娘娘已经在昭阳宫等着您了。便跟着奴婢去就是。”內侍手里拿着拂尘,笑着回道。
“公公带路吧。”卓夷葭面无表情的说道。
內侍应声,带着卓夷葭走去。将走一步,又停了下来,看向卓夷葭,目光从她身后的三人身上扫过:“将军,恕老臣僭越。这三位将军,怕是不适合跟着一道的。”
卓夷葭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长玉三人,然后转过头看向那內侍:“他们都是我贴身手下,有何不可。”
“后宫之地男子还是该要避讳的,还望将军谅解。”內侍答的从善如流。
卓夷葭看着內侍冷哼一声:“今天的宴席就是在后宫办的,这儿的文武百官都是要进后宫的,有什么好避讳的。”
“可现在宫宴还没开始,不是么。”內侍嘴里说着,脸上的笑依旧谄媚:“将军就不要为难小的了,要是出了差错,贤妃娘娘怪罪下来,小的就是有十张嘴也不够掌的。”
卓夷葭的脸色有些沉,她看了眼內侍,又转头看向长玉三人:“你们待会儿跟着百官进宫,宫中再聚头。”
“是。”长玉、张将军和高将军纷纷点头应声:“你自己也当心些。”
卓夷葭点点头,而后跟着那內侍往另一边的侧门走去。
卓夷葭跟在后头,面具下的眉头微微一皱。文武百官入宫是从午门入,后宫的嫔妃和侍子才由侧门入。
她虽为女子,但是实在的武将,并不是后宫的女子。就算是孙贤妃召她,她理应也是从午门入的。
虽然心中疑惑,却是一直安静的跟在內侍身后,没有问话。
穿过深深的花庭,卓夷葭终于跟着那內侍走到了昭阳宫。彼时天儿都已经亮了。晨间的微风还有些凉,孙贤妃坐在昭阳殿的大殿中,穿着绣着五彩牡丹的外衫,倚靠在软塌上,伸着一只手任由一旁的宫娥用羊脂奶润着。
卓夷葭由內侍带着,径直走到昭阳殿的大殿内。她站在中央,冲着孙贤妃抱拳一礼:“末将参见贤妃娘娘!”
孙贤妃抬眼,看着面前低着头规规矩矩行着百官礼的卓夷葭,轻声道:“倒是第一次见给本宫行将礼的女子。”孙贤妃轻悠悠的说着,换了一只手给润羊脂奶的宫娥。
宫娥轻轻擦拭着,眼角的余光不由得抬起略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