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军参领李长德,对于叶婉身为一介女子,却高居大军副将之职,而且还真个随军出征了,很是不屑一顾。他根本不信那样柔弱的身板儿能受得了长途跋涉的艰苦,粗重的络腮胡子掩住了唇边的一丝讽笑,他倒要看看,风一吹就要倒的丫头片子能撑多久。
大军开拔,一天下来行进了近五十里路,叶婉稳稳地骑在马上,腰背都不曾弯一下,只在傍晚安营扎寨,翻身下马时腿微微有些发抖,即使身手、体力都不弱,她也从不曾马不停蹄地跑这么远的路,更遑论身上还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旁人没有注意到叶婉轻微摇晃的身形,蔚凌羽时刻关注着却是有所察觉,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旋即对狮、虎、熊、豹四位参领道:“今天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这里地处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边,周遭生着一丛连着一丛的低矮灌木,其中有不少是生着刺的荆棘一类的植物,在这晚春的时节,肆意地张扬着枝叶,远远望去,满目的绿意盎然;遍地的不知名野草高不过两寸,堪堪没过脚面,间或开着几簇或黄或紫的野花;向东不远有一个小湖泊,湖水清澈几可见底,不时有鱼儿浮上水面,漾起一层层的涟漪。单看这一片湖光山色,倒是个赏景游玩的好所在。不过四位参领看重的可不是这些,此处地形开阔,四下里又尽是灌木,很大程度上有效地阻隔了大型野兽的袭击;而最重要的水源,干净且距离近,用水是十分方便的。四人对视了几眼,满意地颔首,干脆利落地下去吩咐兵士们安营。
四位参领方一走远,蔚凌羽忙拉着叶婉的手,扶着她到一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了,道:“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吧?你先坐下休息会儿,我去搭把手,快些将营帐支好,你也能好生歇息歇息。”之前叶婉请命随军出征时,蔚凌羽心内还暗暗欢喜,征讨倭国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如此一来倒不必与叶婉分隔两地了。现下却又后悔不已,这样辛苦的日子,真不该让叶婉跟着来受这份儿罪。
“就这点儿路算什么,权当锻炼了。”前世时,比这更苦更累的也不是没经历过,叶婉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不必担忧我,赶紧安顿好是正经。”叶婉瞥眼瞧了瞧三步外聚在一堆,望着她这边吃吃窃笑的阎罗殿成员,脸上莫名做烧,轻推了蔚凌羽一把,站起身来朝着已经开始着手搭建帐篷的兵士们走去。路过一行阎罗殿成员时,穿着鹿皮靴的小脚重重踩在笑得最欢的天相脚上,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傻站着等着挨揍呢?还不去干活!”
天相疼得一阵龇牙咧嘴,待叶婉离开,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离他最近的一颗脑袋上,“干活!”
另一边,四位参领命传令兵下去传达扎营的命令后,就抬步往四周去巡查一番。
“看来这位世子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这片营地选得倒是没什么错处可挑。”虎军参领王忠不像其他几位,对蔚凌羽存着那么大的偏见,他一直相信诚王那样的人物,是不可能教出一个废柴的。现下逮着机会就为其说起了好话,希望这几个老兄弟不要因着那点偏见而耽误了战事。
李长德最是个脾气火爆直爽的,闻言撇了撇嘴,虽然他心底里对蔚凌羽有了些改观,却还嘴硬道:“这些不过是行军最基本的常识罢了,他要是连这个都不懂,咱们干脆都打道回府得了,拼着挨皇上的惩处,也好过带着这么些兄弟上杆子去送死。”话虽如此,当真要他违抗君命,他也是不敢的。只能希望蔚凌羽真的有些本事才好。
“李老弟也不要太偏颇。叶婉那丫头倒真真是出人意料,如此强度的行军,没想到她都没有倒下,在闺阁中也称得上是第一人了。蔚世子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比不过她?”狮军参领黄雄笑眯眯地捻着胡须,他心中早有成算,这二位主事之人若是那等昏聩无能的,架空了他们,由他们这几个参领全权指挥大军就是。至于此战的功勋,拱手让出去也无不可;若是有过,他们同样是敬谢不敏的。不过,现下他倒是对蔚凌羽和叶婉生出些许期许来了。
“哼!”李长德撇过头去,见豹军参领杨旭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拿胳膊肘怼了他两下,问道:“杨老哥有什么看法?”
杨旭刚回过神来,扫了三人一眼,见那几位都在看着自己,扯出一个苦笑,道:“再看看罢。”一个人有本事与否,岂是单凭这一点点小事就能看出来的?
四人边说着话,交流意见,边在四周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不妥,便返回到主营那边。此时,整整齐齐的六座单独的小营帐已经搭好,蔚凌羽早已脱去铠甲,叶婉也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男装,帮着拱卫在主营四周的兵士们搭帐篷。不远的湖岸边上冒着缕缕炊烟,炊事兵们正在埋锅造饭。四位参领见状,也忙撸胳膊挽袖子上前帮忙,身为主帅都没闲着,他们也不好意思干看着。
李长德张望了一眼,竟见叶婉正抡着大铁锤,卖力地砸着用来固定帐篷,足有成年男子拇指粗细的铁钎,那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倒也称得上是虎虎生风。皱了皱眉,他从心底里觉得这不该是个小姑娘家该干的活,扬声叫住了叶婉,待叶婉停下动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夺过叶婉手中的铁锤,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扔给她,梗着脖子道:“一个女娃子在这儿添什么乱?快回你自个儿的营帐等着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