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一辆马车“哒哒哒”地驶进溪水村,径直停在了叶婉家门前。车刚一停稳,药癫就急不可耐地掀了帘子下来。风风火火冲进了院子,一路小跑着嚷嚷:“徒弟,小徒弟,你回村儿了咋不叫上为师呢?害得你师兄特特赶车送了为师过来。”
叶婉听见药癫的呼声由远及近,脑仁一阵发疼,她是终于明白邱郎中当初既是感激又是幸灾乐祸地看她那一眼是为了什么了。她这个师父简直就是个活宝,高兴起来疯疯癫癫,生起气来又跟个小孩子似的哭哭闹闹,缠人的时候就跟个成了精的藤蔓一样,那真是死死缠住,不勒你个半死决不罢休。本想忙了这俩月,回溪水村能好好歇几天,才故意没带药癫回来,谁想人家自己上门了。
药癫抱着几本书一阵风似的冲进叶婉的房间,将书往桌上一放,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拿袖子将嘴上的水渍抹了,冲着叶婉嚷嚷起来:“你这丫头,回来咋不说一声呢?今儿个我才知道你偷跑回来了。那银楼开始营业了,估计你以后也不能那么忙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该教给你点真本事了。”
药癫喋喋不休地聒噪,叶婉双眼无神地听着,待听到药癫说要教她“真本事”,眼神才亮起来,虽说这师父不怎么靠谱,却还是有些存在价值的。抻过桌上的书一看,都是些药典、脉案之类的手札。看来这师父也是有备而来。
师徒俩也不废话耽误工夫,当下就开始教学。他们这边一个教一个学,倒是认真,殊不知村里已经炸开锅了。
“哎,听说了么?那个叶家现在可了不得了,我听说在镇上都开起银楼来了。”婆子甲拉着婆子乙,小声嘀咕着。
“银楼?那个叶家?”婆子乙眼神瞟向叶婉家的方向,小声惊呼。
“可不是她家嘛!我家二儿子去镇上,亲眼看见的。”
“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瞧瞧人家,又是盖大房子又是开银楼的,真真是了不得。”一个小媳妇插话道,话中不无酸意。
“谁说不是呢,以前她们家还不如我家呢。再瞧瞧现在,真真是让人羡慕。”
“我听里正娘说,今个儿上午叶家那丫头还给她家送了好些东西呢。真是发大财啦。”
村里的婆子媳妇们悄悄传着闲话,不多久就传到了妮子娘的耳朵里。那一句句的传言就像猫爪子似的,挠着她的心肝,让她坐卧不安的。
这时梅子娘来了,喊了声“嫂子”,抬脚进了屋,随手将门掩上,姑嫂二人在屋里嘀咕许久,梅子娘才满脸笑意地出了门来。
天上挂着一弯残月,溪水村黑黢黢一片,不时传来几声狗吠,人们都早早睡下了。就在这时,两个妇女手上拿了一个包袱,身后跟着五个提着棍棒的大汉,朝着叶婉家的方向而来。
“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大妞爹。他披了衣裳出来,问了声“谁啊?”
一个女声应道:“俺是妮子娘,有点事找林大妹子。”
大妞爹暗暗皱了皱眉,这么晚了来找林嬷嬷,定是有要紧事,便也没多想,快走两步将大门打开了。不想刚一开门,便被人推到了一边,一帮人顺势闯了进来。
大妞爹心头一惊,立马反应过来这来者不善,失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一行人并不理会他,径直往后院去。大妞爹扑上前去一边阻拦一边高声喊道:“快来人呐!有贼人闯进来了!”
其中一个大汉恼怒起来,举起棍子将大妞爹打晕在地,见大妞爹头上流出血来,也不敢再下手,怕闹出人命,扔下他不管,快步追前面的人去了。
叶婉隐约听见前院传来吵闹声,麻利地起床穿上衣服出来。在门口遇见同样被吵醒的林嬷嬷,林嬷嬷有些紧张地抓住叶婉的手,抖着声道:“小姐,你快回屋去,我出看看。你可千万别出来。”前院突如其来的嘈杂吵闹让她想起了八年前的旧事,那时也是夜半时分,一伙贼人突然闯进府来,一阵烧杀抢掠,几乎阖府尽灭。那个血色的夜晚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即使已是时过境迁,午夜梦回之际,依然时常让她不能安睡。
“嬷嬷不必忧心,”叶婉手中执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用火折点燃后抛向空中:“哥哥很快就能赶回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豹子胆,敢到咱们家来闹事!”半空中一簇红的烟花骤然炸开,映红了叶婉那张冷漠肃杀的脸庞。因着叶婉的冷静,林嬷嬷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随着叶婉往前院去查看究竟。
几个丫头也陆续自房中走出来,循着声音到了前院,见叶婉和林嬷嬷都在,纷纷行礼后站在其身后,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来人为首的,正是妮子娘和梅子娘。二人看着叶婉前呼后拥着一群水葱一般的丫头,眼中贪意更胜。果然传言不假,这死丫头真真是发了大财了。自打叶婉家盖了新房,妮子娘就嫉妒着,如今听说这屡次给自己没脸的贱丫头竟还在镇上开了个银楼,更是眼睛都绿了。白天那会自家小姑去跟自己商量,想个法子把这小贱人弄回家,给自己的傻儿子做媳妇,那她家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了!
斜眼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小姑,虽说有些不满要把好处分她一半,可若没有她找来的几个大汉,她也不敢干这事,便也就忍了。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打定主意待会趁乱多昧下些值钱玩意,可不能都便宜这个心眼子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