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说草木无心,山石不语,然而当用神识去捕捉天地间存在的念时,便会发现,山石可言,草木有情。这一点三五十年的山石树木鲜少能有,可释放出念的唯有以百万年论,它们中只有少数那么几个能得到成精化形的机缘,所谓山鬼树精都是从有念开始的。
何谓念,最初可能只是yù_wàng,如树木不甘被砍伐,如山石不甘被践踏,如流水不甘只向下。当有这样的yù_wàng,想要挣脱时,便有了“我”,然而想为生灵,只有“我”是不成的,至于到底需要什么,殷流采不是山石树木,或许便是山石树木也只有事到临头时,才知道那一点机缘究竟是什么。
如人成婴胎,光有ròu_tǐ便足够么,恐怕不是的,婴胎想降生来这世上,也需要那一点。那一点,于人而言是灵魂,是三魂并着七魄俱全,才能成一个完整的人。
殷流采一放开神识开始捕捉,便有万万千千数不清的“yù_wàng”被她捕捉到,这其实很能磨砺心性。因为,人的yù_wàng才是最多最大最鲜明的,殷流采也只是凡人,她也同样有yù_wàng。当那些外来的“yù_wàng”被神识捕捉到时,开始或许不明显,但到后来,那些“yù_wàng”的感染力便越来越强。
它们的“yù_wàng”多半都很简单很原始,并不会感染殷流采,让她产生同样的“yù_wàng”,那些只会勾起殷流采心中,最原始也最简单的yù_wàng。从穿越到现在,她最原始最简单的愿望只有一个——回去,回到地球去。
“我也很喜欢这里。”殷流采在捕捉念的过程中,对自己产生的“念”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她修炼一念定乾坤已经很久了,念的产生与念的消散,在她眼里都太过太过寻常。
直到她内心大震,浑身上下,从灵魂到肉身都在叫嚣着要回去时,她才意识到不对:“我虽然从前特别想回去,但没有这么不甘心啊,真仙界我一样爱,要论起来,我在真仙界待得更长呢。不至于因为没wifi,没快递慢递,淘娘度娘就嫌弃呀,在这里还能青春永驻,不用面临女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殷流采一直觉得,不用面临古时诗人说的“英雄垂暮,美人白头”,是穿越真仙界最大的福利。她不会再变老,也不用看着身边的英雄儿女一个个走到人生尽头,青春永驻,且不孤独,有人陪着一年轻,一起大风大浪,这是人生中多么美妙的体验啊。
“还是说我真的有这么想回去?”
因是产生于她自己的念,所以她不会怀疑这些念是因她感染而来的。一切看似平静,但实则,殷流采正面临她修道生涯中最大的危机。
大道以何为基石,无有他物,心中所持而已。
“那……回去看看?”念是最大攻击术法,也是最强大的破除时间与空间壁垒的存在,何况她的灵魂本就来自于地球,她此刻想回去,纵使不能完全回去,回去那一时半刻,再好一点待上三日五日绝对不成问题。
但她能回去的,仅仅只有灵魂,这具躯壳不属于她,而她在现代的躯壳,时间流长,只怕就是有人为她占着,也早已经化作一捧灰被埋入地底。夺舍?这个殷流采完全不考虑,光是魔女殷十三的那点因果,就让她苦恼到现在,因为,殷十三的执念,至今仍未完全消除。
“回去太麻烦,不回去了,早年想回去回不去,现在能回去了,又觉得回去已经没意思,还是不要吧。”殷流采试图自我说服,但显然说服工作做得不怎么成功,她还是很想回,哪怕去吃根油条配豆浆,吃顿垃圾食品也是好的。
“这不对,我在真仙界也吃过很多美味好吧,星罗湖上的湖鲜,现在吃我都能把舌头吞下去好么。我现在的美食地图和食材,比在现代不知道要宽广多少,何至于为口吃的,要死要活想回去。”想家正常,但作为一个以一念定乾坤为主修术法的法修,她如果连自己的念都不能控制住哪怕一点,那就很不正常。
“我被它们的yù_wàng影响了。”殷流采思量很久后才终于得出结论,但这时她发现单纯只是将这念头抹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她现在丹田中的元婴已经出现裂痕。
“妈呀,要死啦,这到底怎么回事!”殷流采根本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先是很慌张,然后发现慌张也没有用,必需赶紧捕捉到那带着仙灵之气的念,赶紧脱身去找师尊求抚摸,叫师尊来几个摸头杀,必然什么都能好。
万万千千无数念中,殷流采又阅过许多,这才终于捕捉到那带着仙灵之气的念,之所以她能确定就是这一念,因为在仙灵之气外,还附着了来自秦安虞的念。秦安虞极其聪明地借由这极强大的一念,将自己的念扎根其中,这才保存下来。殷流采知道,这是秦安虞最后为她做的,她也坚信,这许多动作都是秦安虞特地留给她来示警的。贯湖道君最后,想必还是与秦安虞略提过一些的,否则不会连太一宗都拿她当宝贝似的供着。
殷流采没有急着拆解这一念,而是迅速退出这状态,一头扎向她家师尊。
将弟子抱个满怀的化嗔真君:……
眼睁睁看着方才还说爱他,再见时就扎别的男人怀里的界主离舍,可谓是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当然,因为这一投怀送抱,他现在也总算能理解殷流采那句“你回来还爱我不爱”,到底怎么问出来的。
“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