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勤堂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全白了,不过面色很红润,开门之后,满脸堆笑得看着王向忠父子俩,皱了下眉头,忽然脸色大惊得说道:“这,这不是桃花岭村的王总么!”
王向忠的名号,响彻整个大寨乡,大寨乡的村民都以认识王向忠为荣。现在王家的总公司就安在了原先大寨乡供销社的地方,所以王向忠几乎每天都到大寨村来,而大寨村的村民,也几乎都认识王总。而现在,王总竟然到徐勤堂家里面来了,这能不让他感到激动么?
“唉呀妈呀,老婆子,王总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王向忠点着头,然后领着儿子便跟着徐勤堂向里走去。
“老徐,打扰了啊。”
“你看王总说的哪里话?王总到我家来,那是给我徐勤堂脸上贴金了。”
进了大门,是一个门楼走廊,门楼走廊的两边,各有几排木头搁板,搁板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戏服和各种乐器。
过了走廊,是一面影壁墙,然后绕过影壁墙,便到了徐勤堂家的天井。
徐勤堂家的天井不大,东边靠墙的地方被开辟成了一块菜园,然后西边则是一个小棚子,里面堆放着柴禾,垒着锅灶。徐勤堂家的小院很干净,在小院南边,种着一排榆树,都一搂粗了。
然后王铮父子俩走到天井的时候,便看到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妇人,扶着屋门口的门框,看向王铮他们父子俩。
王铮心里琢磨:这老两口的年龄也就六十来岁,也就是说老两口应该都是三几年出生的。那个年代,很多地方已经不兴妇女裹脚了。
徐勤堂的老婆一边笑着,一边帮着王向忠掀开了挡在门口的门帘。
天热,苍蝇蚊子横行,所以这家的主人便将纱网缝起来,然后在纱网的下边坠上一些石头,而将纱网的一边用钉子钉在门框上,另一边的门框上面贴上一些铁皮,然后再在纱网的另一边绑上一些吸铁石,这样一个既通风又能挡苍蝇蚊子的门帘就做成了。
看着这家的门帘,王铮忽然想到,当年他们家不就有这样的门帘吗。
而现在,自己家的小洋楼里面已经都安上了纱窗,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寒酸了。而这个年代,大寨乡里面许多老百姓,实际上还是很穷的。
听到说王总来了,徐勤堂的老婆还纳闷是哪个王总,一看,来的是个面相和善的人,便也高兴起来。
徐勤堂家的正堂屋屋门前有三层台阶,台阶不高,三四岁的小孩抬腿就上去了。然后台阶的两边垒着两个水泥台子,然后水泥台子的东边,是一池长方形的沙坑,沙坑里面长着几棵爬秧的地瓜。这池子是用来育地瓜苗的,所以在当地又叫地瓜池子。
大寨乡因为山地多,灌溉不方便,土地也不是很肥沃,所以每家每户都有种地瓜的传统,而这个地瓜池子,也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东西。
水泥台子的西边,则是徐勤堂家放煤炭的地方,煤炭怕焚了,现在被塑料布盖着。
跟着父亲进了屋之后,王铮觉得顿时凉快起来。
徐勤堂家的房子是青砖红瓦的老瓦房,得有个十来年的年头了。
进了屋里,会看到地面上铺着红砖,然后红砖上刚洒了一层凉水,水汽蒸发,带走了热量,起到了空调的作用,所以屋里要比外边凉快很多。
“王总,怎么有空到我家来呢?”
王向忠坐到徐勤堂家的马扎上,然后笑着说道:“老徐,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哦,是不是找我老头子有什么吩咐?”
王向忠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徐,七月二十四是我娘的生日,我想着请你们戏班子到我们家唱三天戏,你看有功夫吗?”
王铮不等徐勤堂回答,便说道:“爸,我到外面院子玩儿了。”
王铮才没有心情听父亲刚戏班子的老班主讨价还价商量曲目的事情呢,然后他便走出来,走到院子里面,然后看了一眼徐勤堂家西边小棚子和正房中间用来放煤炭的小池子里面,煤炭堆得挺高,快接近院墙了。
王铮看了一眼,然后便从水泥台子上跳下去,然后便爬上了盖着塑料布的煤堆上。
爬上煤堆之后,王铮便能看到徐勤堂家西边的大院子,以及大院子里面的野草和被人打碎了玻璃的窗户了。
这个大院子以前可是王铮小时候最向往的地方了呢。
这个院子,原先是大寨村老油坊和大寨村冰糕房所在地。不过,现在老油坊搬到了集市那边,而冰糕房则早就关门大吉了。
前世的记忆里,在自己上二三年级的时候,夏天如果有机会跟着父亲母亲到大寨村来的话,父母总会偏偏路到冰糕房里面,花两毛钱给自己买一支麻酱雪糕,吃过之后,简直幸福死了。
看着这破败的院子,王铮有些伤感起来。
哎,前世里面,虽然清苦一些,家里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钱花,但是王铮觉得,前世里面自己小时候的快乐,其实一点都不比现在的自己少。甚至于说,前世里面清苦的自己要比现在还要快乐一些。
或许,快乐只是一种境界和心态,与金钱的多寡并无多大的关系。
人越老,快乐越少。
真正能做到像老顽童那样快快乐乐的,问世间能有几人呢?
“王铮,你在干什么呢?你那样不踩坏了大爷家的塑料布了吗?”
王铮正看着西边院子里面的情景而感慨,猛不丁被后面的父亲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