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孔铛铛甚至从未遭受过来自身边任何一位同学的红眼,即便她拿了那么多年奖学金,可她着实拥有令学习之神无限照拂的标杆配置:人丑、体弱、腿粗、离群……高分、低能。
谁去与她抢学霸之光呢,连硕士都没读成的学霸。
……
其实如果孔铛铛不是特别丑,她也不会混得特别惨。
孔铛铛的丑在于你根本看不出来她本来啥模样,痘坑痘疤淹没了她的脸。
没有人能与她对视超过3秒,如果有,一定是那人的眼神不太好。
后来她勉勉强强找了个不用见人、以及与心中期盼差了一整条金融街的贴发/ 票工作。日以继夜地埋头狂贴,以差强人意的中等收入,义无反顾地实践了一条人生至理:爱美之心,谁特么没有?
为此,孔铛铛磨了皮、削了骨、正过颌、隆过鼻、打过botox、开过双眼皮……当有一天她再次坐进那熟悉的科室,用那张相对光洁的脸、一大一小的眼直愣愣盯视着面前这位面目慈祥的周医师时,对方道:“这不挺好的吗,谁说一大一小,我看全是你心理作用。”
象征性地以一手覆住孔铛铛额头,让其睁眼闭眼几回合后,周医师又道:“你要是实在不满意,再开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小姑娘我跟你说,你这双眼皮属于很成功的了,以前你睁眼很吃力,还要抬额头吧,现在都不用了……”
这他喵的跟大小眼有他喵的半毛钱关系?!
做了多年学霸、素以沉稳著称的孔铛铛没于当场发飙,木着一张脸、咬肌无力地缓缓开口:“我要做双眼皮修复手术。”
恰恰是那一次手术,一切准备就绪,孔铛铛躺上无影灯下的手术台,医师助手心情颇佳地问她要听什么音乐。
“随便吧……”
歌剧声起,一气地直插肉中,针头像是没穷尽似地在眼皮里穿刺再穿刺,深扎再深扎,伴着异物浸入肌肤的剧痛感一路挺近至眼头。原本是能令人保持清醒的局部麻醉,当那火辣辣、嗞嗞叫的电刀声响起之时,孔铛铛竟不知不觉熟睡过去。
……
再醒来,便是孔铛铛站在化妆镜前的这一刻,耳边听着那多年不曾亲近的居家喧嚷,望着玻璃镜里那张青春痘爆表的脸——这一日,大大小小的物品堆满客厅亟待打包,熟悉的凌乱,熟悉的行李箱,于孔铛铛的印象中记忆犹新。
这是她乘高铁临赴申市上大学的当日,二零一六年八月三十,就连火车票根都被曾她原封不动地保存过许多年。
所以她这是重生回了十八岁?!孔铛铛泪流满面地望着镜中形状基本一致的内双小眼,其实,如果修复手术能修复成现在这样,谁还能嫌它双得太内敛而几近于单呢?
眯眯眼,有点肿,呆滞无神,但是胜在长,眼形长,睫毛也长……顺这个思路看下去,眉毛粗而浓密,杂乱无章,妥妥的蜡笔小新,但有眉毛总好过无眉党。长型脸,咬肌宽,天庭饱满,下巴短,欠缺了点,但实在没必要做生命悬于一线的正颌手术。略矮的鼻子小有山根,鼻头有肉,肉得有些蠢。因为青春痘与混合油肌,满面油光,鼻翼两侧则是一片片粗大毛孔,计较起来,一个足有一根针眼粗。好在嘴巴生得内敛,厚薄适中,可惜唇周闭口痘痘什么的,该红肿的已经红肿,该发炎的也不会消炎,于最富生机与恢复力的年纪,痘疤成片,已然烂了脸。
这时候,最靠谱的就是激光祛痘了吧,孔铛铛心里琢磨。她对于变美的哲学很暴力,不是医美就是手术。曾经妈妈买给她的曼秀雷敦、爸爸找给她的各类中药统统无效后,她早已对护肤品与药物失去了热情与信心。
以孔铛铛当初学霸的智慧,仍然不能于后天短短的几年内参透彩妆品与保养品的博大,所幸,她懂得把脸交给三甲医院。主治医生教了她拿人民币护肤,其他啥也不用干,保保湿,做个彩光红蓝光,连事后的补水面膜都已被医药费囊括,孔铛铛没事涂涂润唇膏,就已是她日常保养的全部。
可至少,她曾经有钱做激光。而现在,没的发/ 票贴的准大一穷学生,她不可能开口要求父母用血汗钱送她去医美。一次上千的激光治疗,十次八次都未必打得住的成套疗程,孔铛铛这种小工薪家庭负担不起——等等!
她现在难道不该深陷于忽然重生的震撼中不能自已?难道不该尽快尽可能地弄清楚这是梦境、平行空间、外星人/未来人做的实验、还是纯粹妄想病人发的癔症?然而,早已习惯于镜中欲罢不能审视自己的孔铛铛,终究是觉得自己那张突然间年轻个好几、也肿胀了好几个度的脸更具吸引力一些。
哪怕是一整片的火山坑,毕竟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脸,她竟一时看得有些入迷。
正于此刻,脑中冷不丁响起如同微波炉到时的“叮”一声响,孔铛铛还来不及吓一跳,siri一般的电脑合成女声开始于孔铛铛脑海深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语音:
#恭喜宿主,“被随便是谁一眨不眨凝视十分钟”之启动任务达成。
#眼波魅·真彩妆靓肤兑换系统已进入初始加载……
一阵缓冲音过后,不防备脑中腾地冒出“100”的硕大字样,孔铛铛神情木讷地看着随后慢慢展开于视网膜上的高科技虚拟面板,下一秒,如同网络游戏秒升顶级的美妙瞬间,各项成就层出不穷跳上面板,一串串标准vogue印刷字体加了特效般闪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