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芷初见以老太君为首的府内女眷,本本分分,安安静静,没有激起多大浪,也没惹人不快,就像热水里面汇入温水,舒舒服服的过去了。
常氏见她乖觉,也不理论,中午吃饭的时候,席上多摆了个位置,杜月芷安安静静,挑了个最末的位置坐。前面老太君吩咐大丫鬟给这个那个布菜,偏偏忘了她,她也不卑不亢,自己给自己夹菜吃。
被人记得也好,被人忘记也好,她会谨记自己是为何回到杜府。
要知道,杜月芷从刺头儿到温润柔和,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改出来的。
照前世她那敏感乖僻的性格,第一天就将满府女眷得罪光了,先是不懂礼数,满口你呀我的,再是不喜欢与人结交,看到别人过来,先竖起一身汗毛,退避三舍,弄得别人怪尴尬的,久而久之就不理会她了。后来她又觉得别人不尊重自己,常常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她纠结半天,左右抱怨,又有抱琴画壁撺掇着,成功让所有人厌烦她。越是没人理会,她越赶上去挑错,最爱与人顶撞,久而久之,就成了刺头儿……
说来说去,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弊端。
杜月芷今天能如此得体进退,还要感谢在良王府的那些年,她为了一个男人敛去一身戾气,审时度势,磕磕碰碰成了良王妃,重生后觉悟更是到了无人攀爬的境界,两相加持,她再得罪人,那就是老天爷故意找茬了。
不过,有人想找茬,是拦也拦不住的。
吃完午饭,姑娘姨娘们都散了,杜月芷和福妈妈慢慢走着,经过小桥时,看见杜月薇带着两个妹妹在亭子里说话。眼看杜月芷过来,杜月茹撅着小嘴道:“现在什么乡下丫头都能跟我们同一桌吃饭了,母亲到底还是心软,怕老太君不高兴才给了脸。不过有的人啊,最会装模作样,还喜欢东施效颦,简直恶心死人了。”
杜月薇侧身坐在亭前,姿势美丽,阳光仿佛为她踱了一层柔光,翩翩如仙:“你们看这鱼儿,游来游去多可爱。”
“大姐姐,这鱼儿看你在这儿才聚集过来,平常我们在这儿都看不到一条呢。我让丫鬟们拿鱼食来,咱们喂鱼。”老五杜月荇趴在栏杆上看了一回,转头吩咐丫鬟拿鱼食。
杜月薇喂着鱼,和杜月荇说着话儿,从始至终没有回应杜月茹。
不回应,便是默许。
杜月薇知道杜月芷根本没有跟自己对抗的力量,既谈不上威胁,也谈不上友善,她只是觉得好玩。有四妹妹这个蠢货在,她也想看看,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妹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失踪十年,生死不知,还能从那么偏远的小庄子回到京城,不说别的,光是完完整整的回来,已是难事,她居然还能拿出千金小姐的款儿,也是奇事。
她没有阻止杜月茹,也有试探的意思。
有了杜月薇的纵容,杜月芷又不吱声儿,杜月茹更加嚣张:“大姐姐,前日先生讲书,说到沐猴而冠,我那时不懂什么意思,今天才突然懂了。一只毛猴子穿了人的衣服,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却不知再怎么假装,也只是个畜生。天命不可违,再就就好比是小姐身,丫鬟命,这人能扭得过天么?”
福妈妈再也忍不住,皱眉道:“四姑娘,您是主子,这里离老太君也不远,也请您注意下口舌,大家存个体面。”
杜月茹瞪了她一眼:“主子才配讲体面,你一个奴才,见了我不请安,还拿话堵我,看我不告诉母亲,让她修理你!”
因亲娘只是姨娘身份,杜月茹和杜月荇要得好东西,都随常氏母女一句话,所以她们一向做小低服,先讨好常氏,次则讨好老太君和杜月薇。此时她们年纪尚小,又不怕责罚,想做什么都可以由着她们。
本来她们辈分就低,府里突然来了个乡野丫头,只比大姐姐晚一年,便成了四姑娘,生生让她们往后又挪了一位,以后好东西赏下来,更加没份儿了。怎么不生气,怎么不介意?杜月茹自恃有大姐姐撑腰,怎么也要出这一口气。
“四妹妹,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私下说,当着这么多人面,你就算不为你我着想,也该为大姐姐想一想。她人在这里,我们做妹妹的有了矛盾,她也不好偏颇谁,岂不是为难。”
杜月芷不卑不亢说道。
杜月薇喂鱼食的动作止住,微微侧头,看了杜月芷一眼。
杜月芷温和无害地迎接了这道目光。
大姐姐,你想装聋子,继续装。
杜月薇红唇微启,笑意犹如湖水上的阳光飘了开来,娇声婉转:“方才我喂鱼过于专注,竟没听到四妹妹说了什么。你们听到了吗?”
丫鬟妈妈们都笑道:“没有。”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谴了杜月茹来骂自己,还想置身事外,有这么多聋子陪着,杜月芷也是打心眼里真服。
既然杜月薇打定主意装聋作哑,杜月芷暗叹一口气,不再浪费时间,继续向前走。
见杜月芷成了闷葫芦,待她走进亭子,杜月茹朝自己的丫鬟盛儿使了个眼色,盛儿懂,端着茶朝前走,跟杜月芷走了个对脸。
盛儿高高举着托盘,摇摇晃晃,正要倒过去扑杜月芷一身水,忽然觉得托盘一沉,被人稳稳端住。盛儿吃惊,那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正盯着自己,流光溢出,声音款款:“端稳了,可别洒了。”
“你,你……”盛儿一时无语。
杜月芷径直取了盛儿手里的托盘,走到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