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九姑娘似乎觉得心跳停止了。
悠悠黄昏下,耳畔寂静无声。
她慢慢地,恍惚地,抬眸望向那张清俊好看的面孔,似有若无地开口,无声地哀求:“救救我...”
赵允之的脸在她的视线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皇帝等的不耐,似是不满赵允之的犹豫,微微扬了嗓音:“子檀?”
赵允之的目光落在九姑娘含泪的眼睛上。顿了一顿,旋即移开,笑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微臣的人,自然也是陛下的人。陛下若瞧上了,带走便是。”
九姑娘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滴泪重重地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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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九姑娘的确不差,甫一入宫,便将九姑娘脱了妓籍,归入民籍,如此才将九姑娘封了美人,在宫里头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安置下来。金枝也被皇帝破例允许一并带进宫里,说是怕九姑娘初来乍到,难免生疏。
后来,她听说皇帝赐婚小梁王,他如圣旨所言,娶了那位同他身家匹配的河海郡主。
九姑娘没再笑过。
金枝时常瞧见自家姑娘盯着窗外那株风华正茂的梧桐树出神,然后突然笑起来,说,金枝,你说她们若知道我的恩客最后竟是皇帝,怕不是要将舌头嘬下来么?
金枝只能笑着应道:“姑娘这样的容色,得圣眷也是理所当然的。”
九姑娘蜷着身子,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颓然却又挂着一抹古怪的笑意:“的确,诚然我该如此。”
金枝便不敢再多说。
说起来,九姑娘性子变得怪癖起来。
只是人总有几分贱性。后宫里头对皇帝投怀送抱的实在不少,可偏偏九姑娘这样冷冷清清,怪癖固执的性子反倒勾起了皇帝的兴致。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上赶着的总不成买卖。
九姑娘本是避之不及。她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里。一夜一夜的做噩梦。
顾家上下男丁数十口,在菜市口,被刽子手一刀斩下头颅。血流满了街道。血腥味儿数日不散。
女眷老小,被皇帝手下的御林军奸淫掳掠。撕心裂肺地尖叫声像是要穿透她的胸口,非要将她也刺成千疮百孔的破棉絮。
每次她尖叫着从噩梦里醒来,冷汗涔涔,只觉得劫后余生。
她再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皇帝对宫里头剩下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难免厌烦,反倒对九姑娘这样缄口不言的起了兴致。
那日。皇帝在九姑娘宫里头坐着看书,九姑娘便抱着猫在廊下听雨声。雨水滴在荷叶上的声音闷闷的,她却也听的入了神。
过了一会儿,皇帝突然开口问:“阿九,你本名叫什么?”
九姑娘怔了一下,照着昔年同李妈妈说的一般,很是僵硬地回道:“阿九无姓。”
皇帝诧异:“如何无姓?你难道没有本家?”
九姑娘心里森森的凉。
本家?她的本家不就是被这个皇帝陛下一刀下去,斩了个尸首分离么?
肩上蓦然覆上一双温热的手,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颇为怜惜:“你怎么在发抖?”
九姑娘像是被火烫了一下,飞速弹开。
半晌,她神色如常。笑望着皇帝,幽幽道:“臣妾是过了风寒,不愿传给陛下。”
她望着皇帝不怒自威的面容。心底冷笑着,想要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捅进他跳动着的心脏里。
总有一日。
她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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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的时候,宫里的枫叶已经铺满了御花园的石径小路。远远望去,火红一片,像是簇簇跳动的火光。
这一年。九姑娘二十二岁。
晌午时分,乌云滚滚间,炸雷倾空而下,劈裂了宫门前的一株青松。
九姑娘远远地望了那棵树很久,对金枝低低地道:“松柏乃是长青之树,如此,怕是寿数将尽,要变天了。”
金枝深以为然。
皇帝派人来接九姑娘去养心殿用了午膳。仿佛是刹那之间,殿外的尖叫响彻云霄。
殿外厮杀声不绝于耳,殿门亦被人一脚踹开。
皇帝皱眉,一双敏锐的眸子骤然一凛,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利剑破风而来,直取皇帝面门。
皇帝眼疾手快,一把抓过身边的九姑娘挡在自己身前,令她替自己生生受了这一剑。
那柄剑贯穿了九姑娘的左肩,森森的伤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九姑娘痛的精致绝美的五官紧紧拧在一起,浑身战栗着,抖如筛糠。
“大胆!”皇帝没有撂下九姑娘。还是将她拎在自己胸前,对着面前银盔闪闪的御林军厉声斥责:“你们都反了么?!还不退下?!”
众人将皇帝和九姑娘一同围住,不曾动弹。
蓦然间。银盔一闪,一人缓步而来,身形颀长,从容不迫地站在皇帝跟前。
皇帝咬牙切齿:“赵允之。”
赵允之轻笑:“陛下,多日未见,微臣恭请圣安。不知陛下龙体康健否?”
他的目光落在流着血的。面色惨白的九姑娘身上,微微蹙了蹙眉,转眼恢复如常,不疾不徐地笑着。
皇帝目眦尽裂,怒气扑面而来:“赵允之,你敢造反?!”
赵允之还是不紧不慢,进退得宜:“陛下,微臣斗胆,还请陛下恕罪。”
他踱步上前,优哉游哉地笑着:“陛下,恕微臣直言,从您将御林军统领之职交给微臣的时候,便该想到有这一日的。”
皇帝冷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