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基算得上是个极好的夫君。
自我怀胎以来,他便闭门谢客,每日除了上朝就窝在府里陪我。
只是这事儿也好也坏,他似乎过于小心了些,我觉得似乎一朝又回到了四岁的时候,走路不必带腿,就连下个榻也要被他絮叨上好几句,一开始我还能敷衍着答应几声,后来就只能捂着耳朵苦不堪言。
我的身子越来越重,临到了足月的时候,就算是我想下榻也是不能够的了。
我只能靠着床榻艰难地半坐着,伸手抓过耶律洪基的手来一根一根指头地掰着玩儿。
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细长,指腹上有一层薄茧,我很喜欢这样修长好看的手,就一直捧着。
他也好脾气的只用另一只手翻奏折,一边儿捏一捏我的手。
我说:“你猜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眼睛盯着折子,不以为然:“是男是女都好,左右是咱俩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父皇母后定然更喜欢男孩,这样大辽江山才能后继有人。”
他合上折子,腾出手来捏我的脸,故意沉下脸来:“我说什么来着?不是不让你听母后的那套皇家理论?”
“况且日子长着呢,往后还会有第二第三个孩子。”
我听了这句话,心里觉得很是宽慰,正要开口,顿时觉得肚子一阵接一阵隐隐地痛了起来。
我心里一惊,推了推他的手:“查刺,怕是要生了。”
他登时扔了折子,伸手小心地扶我躺平,看起来比我倒更紧张几分:“疼么?”
他也来不及等我回答,径直扬声道:“把宫里的太医和稳婆都找来!快!”
府里的侍女小厮一窝蜂地该打热水打热水,该请太医请太医,一时间四下躁动,府里闹成一团。
我压了压他的手,这时倒也不算疼得多么剧烈,我尚且能够忍受,反倒是他额前已经冒了细密的汗,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伸手替他擦了汗,笑他:“你别紧张,不过是一阵工夫的事儿。你去替我那本书来,我翻翻书,顶一顶也就过了。”
他伸手紧紧握住我的手,皱眉道:“这会子还看什么书!你别乱动,等着太医来。”
我犟不过他,只能听他的话,乖乖地在榻上躺好。
疼痛越来越剧烈起来,我背后的衣裳已经有些凉意,我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对上他焦急的脸,却也只能笑道:“不算疼,别怕。”
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握紧我的手,这一个动作就足以令我心安。
过了一刻钟,太医稳婆都陆陆续续地到了,稳婆催了催他:“王爷去外头等着罢,这儿不干净。”
他登时像被点燃了的爆竹似的,怒道:“本王就要在这儿看着!这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的孩子,哪儿不干净?!”
我读过许多汉书,知道阴阳相克的道理,这时候我已经疼得快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只能推推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去外头等着罢,哪有在这儿看着的道理?”
我坚持地推他,他便只好很是舍不得地松了我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往外头去了。
没了他,我觉得自己彻底垮了下来。
稳婆掰开我的腿,我已经疼得冷汗涔涔,长发粘在脸上,纠结成一团,一阵一阵剜心钻股的疼从腹部一直涌上来,一直疼到我两眼发黑。
朦朦胧胧间,我听到稳婆气定神闲地指挥我:“娘娘,用力!”
我张不开口,只能死死抓住锦被,将全身的力气一直用到身下,生生将两段指甲抓断了,倒也觉不出疼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疼痛不减反增,可那孩子就像是在我身子里扎了根儿似的,怎么也生不出来。
我忍不住想要撕心裂肺地尖叫,可我实在不想让耶律洪基担心,就只能一口咬住床边的帐幔,死死咬着,打定主意就算将满口牙咬碎也绝不能叫出声来。
“娘娘生不出来啊!”稳婆替我尖叫出声,“劳烦太医开些汤药来助产!”
我昏昏沉沉的,却锲而不舍地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想要让那个比我更锲而不舍的孩子出来。
口中的帐幔被一把扯开,汤药一碗碗地灌进我嘴里,我一边呛得往外吐,一面却又生生往下咽着。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涌上来,我觉得身下一凉,决堤一般不受控制地涌出血来。
稳婆慌了神,尖叫起来:“太医进来!大出血了!”
我再也使不上力,脑袋昏昏沉沉的,却生生在一片漆黑的眼前觅得一丝光亮。
说来也怪,我五官灵识都像是闭紧了似的,唯耳朵还格外清明。
我听到屋外,太医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王爷,娘娘如今难产,请王爷下令是保小主子,还是保娘娘?”
我发出了生产以来的第一声如雷贯耳的尖叫:“保孩子!保孩子!”
“胡说八道!”我从未听到耶律洪基这样震怒过,比起厉声吩咐,倒像是暴喝更能形容他:“这什么废话!自然是保娘娘!”
我拼命抗议着:“保孩子!!”
他厉声喝道:“若是孩子没了,本王不怪罪。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保证你们全家会走在娘娘前头!!听懂了么!?”
我听见屋外一群侍女小厮死死拉着他不让他冲进来的央求声,不由自主地流泪。
太医吓得连滚带爬地窜进来,手忙脚乱地商议了半晌,在我身上施了针,喂了药,我估计是连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