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成就?
听到这个问题,聂道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里回忆着,他将抵达北地幽州之后的人和事,都在心里慢慢过滤了一遍。
实际上,这次北地之行对他的帮助非常大,原本他是学有所成,天文地理皆有涉猎,法家兵家都已深悉,但终究只是流于书面,虽然利用佛家提供的便利,也曾施展过本领,但多少还是有所限制,而这一次,伴随着老师北上,看到了北地错综复杂的局面,虽没有插手其中,却也算是开了眼界,把很多书本上的知识、学问融会贯通了。
回忆了有一回,聂道仁轻轻点头道:“这慕容部确有雄心,而且正在得势,若是能够加入其中,或许也可成就一番事业,只是我看那慕容单于对待汉家之人的态度,又有不同。”
“哦?”佛法简神色不动,只是问着,“什么地方有所不同?”
聂道仁斟酌了一下,在心里梳理了念头,便组织着语言说道:“此人看起来提倡汉家制度,招揽流民,鼓励耕种,更高筑城墙,宣扬王道教化,甚至还请了儒生在城中传学,但其实对汉家之制是颇为警惕的。”
佛法简眯起眼睛,笑问:“何以见得?为师却是觉得,这位慕容单于其实是仰慕汉家之事,是以处处模仿,在这草原之上,加上东边的白山黑水之间,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似慕容氏这般,能将汉家之制贯彻的这么彻底的了,在北上之前,为师何人谈到这北地异族的时候,就有人称赞慕容,说明是沐教王道的典范。”
“这只是表象,”聂道仁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些话,不慌不忙的回答,“那位单于接受汉家之说,虽也有仰慕的意思,但真正的根源却非如此,而是觉得汉家之制可以让慕容氏强大起来,他所谓的改制,其实还是要强大部族,为争霸、崛起做准备,其实本质上,和段部、宇文部那般喜欢劫掠、压榨,是没有区别的。”
佛法简却笑着摇头道:“若是这般说来,中原王朝岂不是也是一样?
“这却不同,”聂道仁注意到自己老师的表情,解释道,“学生并非是因为出身,要为朝廷开脱,有道是仓禀实而知礼仪,汉家已到讲究礼仪的时候,而重兵变法往往礼崩乐坏,此事在慕容部也有端倪。”
佛法简点头道:“好,那为师也不多问这个了,只是这慕容部是否是理想之选?”
聂道仁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就要看老师想要让弟子到达什么样的位置了。”
佛法简轻轻点头,说道:“自是希望你能影响单于,让他重我佛家,全力扶持,广传佛家之果。”
聂道仁便道:“那如今怕是不行,至少在当今单于在位的时候,难以做到。”
“哦?”佛法简露出疑惑之色,“这慕容单于而今大肆传汉家之学,以壮其势,是以粮粟满仓,方能撑过围城之战,但汉家之人毕竟与鲜卑异种,一两代的人,根本难以共融,如今这棘城看着和谐,其实暗潮涌动,两个部族之间的矛盾正在积蓄,正是需要以佛法化解,一旦汉民诚心礼佛,必懂安宁,不起波澜,让慕容部真正安稳下来,也是去了后顾之忧。”
聂道仁却道:“但这样的情况,若无一个在慕容部身居高位的佛家人作为根基,依旧还是无根浮萍,和依附王浚比起来,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佛法简听着眯起眼睛,没有继续说话。
聂道仁则解释起来:“慕容单于现在看起来是将汉家与本族之人平等对待,很多汉人在这里受到重用,但是他们其实游离于中枢之外,他们对慕容单于来说,只不过是有用而已,但那位单于的根本还是自己的部族,这也是他权柄的源头,也是他真正可以依靠的人,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难以改变,这也就让我难以真正走进慕容的权力核心,既然如此,又如何能保证佛家昌盛?说不定到时候一位新单于上台了,只要一道命令,就能改变局势。”
佛法简眉头一皱,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的说道:“若是照你这样说,那除了汉家将领之外,岂不是没有人可以选择了?”
没想到聂道仁却又摇摇头,说道:“其实也不尽然,但这需要慕容部的结构,以及领地有了变化才行,否则就算是换上一个更加钦慕汉家之学的人,也是无用的。”
听到这里,佛法简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个弟子的意思,不由眉头皱起。
平心而论,他对慕容部还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来到北地之后,唯独此地最为敬重自己,而如陈止、王浚之流,对他都太过强势了。
正想着说点什么,这时就有一个仆从从远处疾步走来,说是慕容皝来了。
“既然是慕容少主来了,那就把人请进来了吧。”吩咐之后,佛法简又对聂道仁说道:“你说换一个人也未必有用,但这几日不是与这位慕容少主相谈甚欢么?今日他必然得了王浚的消息,慕容部兴许要有计划,你不如就和他谈深一些,说不定会有新的见解。”
说话之间,佛法简便就起身,带着聂道仁一起迎了过去。
“大师、聂君,怎敢劳驾两位亲迎。”远远地,换上了一身中原装束的慕容皝已经走了进来,远远地就拱手而笑,神态恣意潇洒。
这幅样子,就算是心有自意的聂道仁也不由有些心折。
佛法简则笑道:“慕容居士说笑了,本来该贫僧几人过去拜访才对,但之前几次求见,总不好再厚颜上门,这次才邀请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