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墟面不改色,张口便说出半真半假的瞎话,说得好像真是他苦心费力了近两年,终于带着人杀了寇重五,专程为了前来营救薇花似的。
可是薇花在迷茫与无助之间,竟真的全信了。
她很快就记起了,前年在悍殇大军入侵玥阖的时候,她曾请求过几个人、或者说是胁迫着几个人去替她给僖王传话;后来,眼前这位容貌无比俊美的男子回来找她,告诉她话已经带到,而且为了帮她带话,还死了一回……
没错,正是眼前的这名男子,相貌如此好看,与那恶人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记得这名男子还告诉过自己,说他的这副容貌是在造躯时捏造出来的,并非天生,可这又如何?能遇到此人,可算是自己的幸运么?
她用干瘦的手爪反握住了端墟的手,声音微微颤抖,轻声问:“果然是你,你是……你果然替我带到了话,并让父王派兵来杀了那恶人?”
端墟把手从她手中抽脱出来,说:“你看,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不过这没有关系,走吧,我们护送你去见元将军。”
元将军的两名亲随茫然地面面相觑,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但他们都知道薇花公主,也听说过她的事情,见这女子如此可怜的模样,都觉得很不忍心。
再加上两人本就很机智,也知道这位上大夫大人的身份很神秘,元将军很信赖他,所以并没有开口乱说乱问,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端墟与薇花公主说话。
端墟再次扶着薇花的小臂,便要带着她走出帐篷,薇花却终于哭了出来,先有两行清泪滚落脸颊,随后尖叫一声,放声嚎啕痛哭起来,一时间似乎悲喜交加,形若癫狂。
她用力甩开了端墟扶着她的手,哭倒在地上,半跪半坐着,放声哀嚎,比人间最伤心的哭丧还更悲切三分,而且哭得非常有感染力,几乎要让闻者皆落泪,见者皆感怀……
元将军的两名亲随站在外面,都转过身去,不忍看、不敢听。
只有端墟还站在薇花身边,默默看着她伏地哀嚎。
薇花一直哭了小半刻,才稍稍止住了嚎哭,改为低声抽泣,跪坐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说:“方才,我觉察到,身上的咫尺牵心咒消失了,便猜到是那恶人死了。再看这军中大乱,便知是我玥阖打赢了这一场,可这一场,赢得,未免也有些太晚了吧……”
端墟说:“能打赢已经不错了。”
薇花以凄惨而尖细的声音带泪笑道:“不错?多少年了?还有谁记得多少年了?十多年了啊,父王才肯派人来么?你们可知,这十多年来,我每天过着怎样的日子?每夜经受着怎样的折磨么?身为一国公主,受辱于敌国敌将,十多年过去了,父王才肯派人来救我?”
端墟也终于有些不耐烦,便只沉声冷冷地说:“走吧,我们带你去见元将军。”
薇花却仍然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且哭且笑道:“走?我方才就已经想自尽,终于可以摆脱这百般煎熬的日子了,可是我又在想,我若在此时死了,算是为那恶人殉死么?世人会不会以为,我是在为那恶人而殉葬?”
端墟应付道:“你此时若死了,很不值得。”
薇花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继续以凄厉的声音笑道:“想来,都极可笑呢,他死了,我本该高兴才对,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却更没有理由去死。从前,我是受制于咫尺牵心咒,想逃也逃不掉,想死也死不了;如今,我却不想让人误以为是在为那恶人殉情,所以还仍然不能死……可这样的生命,何时才能是个尽头?”
端墟再次重复道:“走吧,我们带你去见元将军。明日就可送你回宫。”
元将军的两名亲随也终于忍不住附和道:“公主请起身动身吧,后面的日子就算苦尽甘来了。”
两名亲随看看端墟,主动走进这间塌毁了一半的营帐,帮端墟一起把薇花从地上扶起来。薇花的身体轻若枯木,三人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将她扶到了帐外,同时,两名亲随也不敢想象,那寇重五的体重至少是薇花的五六倍,真的无法想象她每天是如何饱受折磨的……
两名亲随一路搀扶着薇花公主,打算带着她去见元锐立。
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悍殇的残兵,只有玥阖扫尾的后队在像赶羊一样圈赶着俘虏,看到他们三人扶着一个女子缓缓行走,有人认出了元将军身边的亲随,便停下来打招呼,问这女子是不是薇花公主?
端墟便随口点头说:“是的,我们正是专程去寻找公主的!”
……
元锐立已经在风倚鸾和楫离的帮助下,抓完了悍殇的大小将领,他御剑飞起在半空中,看看已经差不多俘虏了十五万人,按端墟的计策,放掉四五万人正合适,便收起了“笑百步”和“穷寇莫追”,传令收兵。
玥阖五万精兵很快整队集结,并分头开始打扫悍殇之前的营寨,把融吟河以北的玥阖大营也搬过来,安顿整齐。
元锐立正和风倚鸾看着士卒们安排营寨,端墟和两位亲随带着薇花公主来到他们面前。
风倚鸾看到这位肤色青白,瘦可见骨,满脸泪痕,亦哭亦笑亦癫狂的女子,只想了一下便立即猜到:“这位是薇花公主?”
端墟说:“没错,正是薇花公主。”
元锐立却顿时变了脸色,变得略微有些阴沉难看。他这时才想起来,还有薇花公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