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功道,“三块。”
秀春瞪大眼,“咋这么贵?!咱们早饭才吃了四毛多。”
陈学功从柜子里重新找了件衬衫穿上,边系扣子边道,“小春儿,你知道姑妈早上从老农手里买一斤黑面花多少钱吗?要五毛钱,在供销社里只卖一毛五,差距这么大的原因在于,一个经由国家,一个经手私人,一个合法,一个国家允许之外全犯了投机倒把罪。”
秀春想起来了,她先前卖过风干的野味,应该也是犯了投机倒把罪,估计就和她那里触犯法律差不多。
“那咋没人来抓?”
陈学功老长的叹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总归是要小心,时下粮食紧缺,不想点办法也不行。”
秀春点点头,在糕团后面记上三块钱,以后不能再去这种烧钱的地方了。
看秀春低头歪歪扭扭写字,陈学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小春儿,你怎么会写繁体字?”
秀春不慌不忙道,“老地主,咱们生产队有个老地主,他教我的,他只教我繁体,没教简体。”
秀春他们来到兰州的第三天,赶上月初,职工楼开始发放票据了,头天晚上陈秋娟就喜滋滋的开始说这事情,第二天大早,她也没去上班,就等着发放票据。
不止陈秋娟没上班,职工楼里每家每户都留了一个人在家,办事人员拿了喇叭在楼下吆喝,所有人手持户口本在楼下集齐。
陈秋娟昨晚就把户口本找了出来,又拿了个自由夹,和隔壁邻居一块下楼。
秀春好奇的趴在楼道向下张望,从她这个角度看得清楚,办事人员拿喇叭吆喝到谁家,就在名单上做个标记,另外一个办事人员发放各式各样的票据。
陈秋娟再上来时,自由夹上夹了厚厚一叠票据,脸上洋溢着笑,和邻居大力嫂子商量明天赶早去粮站买粮,再去趟百货商店,买这个月的家庭日用...
秀春把陈秋娟手里的票据拿过来挨个翻看,各式各样的票据上大多印刷了繁体字,她能看得明白。
除却粮票、油票、肉票、工业劵这类秀春有所耳闻的,尚且还有煤票、肥皂票、烟票、酒票、布票,零零碎碎将近二十种。
陈秋娟洗了手,围上围裙,从面口袋里抓了把玉米面,准备熬面粥,瞧见秀春看得认真,笑吟吟道,“春儿,去喊你苗苗哥起床,让他买点包子油条回来,咱们好好吃一顿,吃完饭舅妈带你去买身衣裳!”
秀春哎了一声,进去喊陈学功。
昨晚吃了饭之后,没啥娱乐活动,陈秋娟想打扑克,秀春立马举手赞同,剩下两人只能无条件陪同,这一打就是半夜,陈学功困得不行,早上迷迷糊糊爬起来上趟厕所,发现全家都醒了,宋建军早就上班走了,秀春这个臭小孩趴在楼道里津津有味朝楼下看,惹得陈学功伸脑袋往下看了一眼,不解,不就是发粮票吗,有什么好看的!
重新趴到床上,还没睡一会儿,就给臭小孩喊醒了,去买包子油条?
发了工资,领了粮票,所以他姑妈就开始胡乱花了是吧?
刷牙洗脸,拿了粮票和钱,陈学功认命出门找包子油条,秀春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帮陈秋娟剥蒜瓣。
陈秋娟开始絮絮叨叨跟秀春说些生活上的琐事,说宋建军一个月四十二斤的粮食标准,七成是粗粮,三成细粮,细粮主要是大米和面粉,粗粮种类就比较多了,玉米、高粱、红薯干、黄米...粮站供应啥就吃啥。
又说宋建军和她两人每月的布票加起来才一尺三寸,宋建军有八寸布票,她只有五寸,凑几个月才够做一身成衣。
“那工业劵呢?大舅有八张工业劵,可大舅妈你只有两张。”秀春对工业劵格外好奇。
陈秋娟耐心给秀春解释,“工业劵只有参与劳动创造的人才有,所以就算是吃商品粮,如果没有工作的话,也不会有工业劵,至于为啥你大舅比我多这么些,工业劵按照工资比例发放,你大舅拿的是行政十五级工资,我一个九级的小学教师,工资哪能跟你大舅比。”
“大舅领的是十五级工资,大舅妈你是九级,这个是咋划分的?”
陈秋娟笑道,“我跟你大舅不属于同一行业,不能搁在一块比较,以你大舅为例,机关、行政、军队相关人员,工资纳入行政级别,行政级别越高工资越高,像科研机构、学校职工,工资划分为十个档,至于大大小小的工厂,实行的是八级工资制...”
秀春茫然的点头,刚想继续问,有邻居来串门子了。
三十来岁的妇女,面庞黝黑,手里端着碗筷,秀春见过她,住在二层楼最西面的钱月娥,经常踩着饭点东家串西家,如果哪家的饭烧得可口,钱月娥就顺带蹭点端回家给她家五个娃。
钱月娥户口在农村,就她男人一个人领工资,家里还养了五个娃,生活难免紧张,本着远亲不如近邻,职工楼里的住户平时能帮衬一些就尽可能帮衬他们一家。
这不,眼下钱月娥又有了难处,她家老大自打开春之后,身体抽条一般的长,去年夏天的汗衫穿上短了一截,成天露个肚脐在外头,裤衩短点无所谓,露肚脐实在不像话,穿她男人的汗衫又太长,她男人统共也就两件汗衫,钱月娥还舍不得拿去裁缝店改小。
今天布票发到了手,思来想去,还是打布给她家老大重新做一件汗衫。
只是她男人一个月才七寸布票,十岁大的孩,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