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草长莺飞二月天。
玉罗刹这辈子做了不少坑儿子的事情,这其中最坑的一件,大抵是装了一坛子鱼骨头烧成的灰,然后对儿子说那是他娘的骨灰了。
那一日,玉罗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幼小的儿子捧着坛子哭成了狗,心里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的心原来是冷的,后来被人扔进了火堆里,烧得暖烘烘的,谁曾想后来兜头一盆冷水,乍暖骤冷之下,石头的心也该碎了。
对于宫九这个儿子,玉罗刹大体上是满意的。哪怕后来他心里有病,非得说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是他娘的转世,甚至为了那个小女孩而放弃了一大块肥肉,不再向长宁的疆土扩张,只一个劲儿的□□周遭的小国,玉罗刹还是认可这个儿子的。
当年将宫九送到太平王府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家的狼崽子还没有长齐爪牙的时候,还是躲藏在阴影里默默积蓄力量的好。事实证明,玉罗刹想得很对,宫九的确按照他的设想,长成了日后近乎妖孽一般的样子。
宫九唯一让玉罗刹不满意的地方,大抵只有他的长相了。臭小子像了他十足十,竟只有眼尾寸许和眼眸的颜色才像他的阿鸢。不过这也是玉罗刹庆幸的地方了,他可没有把握,若是宫九那臭小子像极了阿鸢,他会不会舍得那般的“磨炼”他了。
彼时玉罗刹已经当了甩手掌柜,偌大的一个西方魔教全部丢给了宫九,而他自己则去了沙漠深处的剑冢隐居。宫九知道,那是他娘曾经锻造兵器的地方,也是西方魔教之中只有他爹可以涉足的禁地。哪怕是他这个为人子的,也不许进去半步。
宫九有的时候会觉得他家老头活得太清醒了。人生在世,遇见个在意的人不容易,像是他那般自己欺骗自己,聊以自|慰又有什么不好?终归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始终鲜活如昔。
在心里嘲笑着玉罗刹,宫九很难分清心头到底是什么滋味。真的或者假的,误会的或者错误的,转世而来的活着是另外一个人,对于宫九来说,都没有什么要深究的必要了。
——人总是要靠着一点让自己心里柔软的东西才能够活下去,而阿叶对于他来说,便是唯一能让他心软的存在了。
不可否认,最初的时候,宫九的确是在自我欺骗,可是不觉便已经入戏太深。更何况,对方从未辜负过他,永远对他还以同等的赤诚热忱。江湖风霜刀剑,人间凄风苦雨,有这一点温情,也足够宫九走下去了。
靠在黄花梨的软塌上,宫九懒洋洋的听着底下的人絮絮叨叨,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快些结束手底下的事情,抽出时间去看看他家“娘亲”和“妹妹”。璨璨越发的乖巧可爱,小小的一团乖巧的坐在他的怀里,小奶音脆生生的叫着人,真是聪明又纯真。
宫九不是没见过小孩子,在太平王府的时候,太平王也是有个女儿的。不过跟璨璨比起来,那简直是云泥之别。那所谓的皇亲贵胄,世家贵女,哪有他家璨璨的半分灵气?
回头给她绑个新花样的发髻吧,小丫头软软的头发应该又长了一些才是。宫九这样想着,一向冰冷而慵懒的眼神之中竟隐约透出笑意。
不知道教主在笑什么,也不理解召集了教内的丫鬟只为了学绑女童发髻的教主有什么深意,可是想起这位的雷霆手段,西方魔教底下的人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分神,只老老实实的完成教主吩咐的事情。
就在他们战战兢兢的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宫九漫不经心的道:“听闻沙漠以东有一个彩珠国,盛产七色水晶珠?这珠子虽不值当什么,可是给小姐攒个珠花儿玩还是可以的。”
下属们自然知道“小姐”指得是谁,虽然不清楚藏剑山庄的大小姐,长宁的慧宸公主怎么就成了他们西方魔教的小姐了,不过教主已经发话,下属们便乖觉应下。
左右彩珠国只是区区之地,弹丸小国,攻打起来也不费什么事儿,可若是让教主不满意了,那可不是一个死那么简单了。
眼见教主已有一丝的不耐,下属们赶忙恭敬的应下。于是,暂且休整了两个月的西方魔教,又将开始新的一轮征伐。
对于宫九的“任性妄为”,在剑冢之中的玉罗刹半点也不想再去理会。玉罗刹自觉已经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所有事情,在这之后,西方魔教又该何去何从,那都是他家臭小子的事情了。
在隐居剑冢的日子里,玉罗刹的生活变得极为简单。他每日早起便是亲自收拾屋子,将屋内的桌椅板凳擦拭的干干净净,然后在窗边的细颈美人瓶里放上一支新折下来的桂花。按说桂花这种东西,其实是不适合作为观赏植物的,奈何阿鸢喜欢,于是玉罗刹便日日如此,毫不顾惜将桂花日日送进沙漠腹地会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想他玉罗刹纵横了一辈子,若是连这点任性都做不到,那反倒是个笑话了。
冢者,墓也。此地虽然名为剑冢,可是却没有半点的荒凉颓靡。玉罗刹将阿鸢和他住过的屋子整个搬进了这里,他每日细心打扫,不假人手的亲力亲为,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阿鸢还在一般。
是啊,他的阿鸢怎么会不在呢?
当做完那一切,玉罗刹就会披上厚厚的狐裘,推开一间暗室的门。那里极深极冷,是为了在沙漠这样炎热的地方,贮存下数量惊人的冰块。玉罗刹由长长的台阶走下去,需要走很久,才会见到夜明珠柔和的光。
密室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