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珑学着介修的样子将酒水倒进口里,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咳着咳着竟咳出了泪水,“师父,咳咳,酒水好辣啊。原来长大一点儿也不好”。
介修将灵珑拉到身旁,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珑儿,你乃当朝丞相灵翰霆唯一的嫡女,为师受你娘亲托付收你为徒,而今,你已领悟了不少本事,为师也是时候离开了”。
灵珑的泪水不停地掉落,敲在石桌上滴答作响,“师父,您不是说珑儿的星象研习得不熟练吗?您不是说珑儿的飞仙步跟您小时候差远了吗?您再教教我,也许过几年,再过几年珑儿就可以出师了?珑儿以后都听您的,珑儿再也不洗冷水澡了,再也不光着脚到处乱跑了,再也不会让红豆咬您的果子了,师父,珑儿说到做到,师父!”
灵珑说完,颇有些泣不成声,她紧紧拉着介修的衣袍,眼里带着祈求的神色。
介修擦拭着灵珑的泪水,深深地叹口气,“珑儿,武功修行非一日之功,为师能教的都交给你了,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灵珑靠在介修怀里久久未语,她想着师父这些年的教养,泪水流得越发凶了,她默默流泪,介修只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
月上中天,灵珑靠在介修的膝盖上遥望着星空,星星真多啊,多得数不清楚,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山谷的夜空太过美妙,竟识不出那铭记于心的角、亢、氐、房、心、尾、箕。
山谷的夜太过静谧,除了蛐蛐声,还能听到潺潺的溪流声。
灵珑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喃喃道,“师父,珑儿想吃烤鱼了,要吃酥脆的烤鱼,烤糊了,珑儿不吃;烤不酥脆,珑儿就给红豆吃。”
介修笑,长久地摸着灵珑乌黑浓密的秀发,“乖,师父帮你烤,等会儿就有的吃了”。
灵珑看着介修离开,看着他跳进水里捉鱼,长长的发吹在鬓角,衣袍虽湿了大半,却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之气。
灵珑笑笑,是啊,师父本就该是潇洒飘逸的人物,却为了她困在这小小的山谷里,她忽然间释然了,大咧咧地躺在院子里,望着遥远的夜空发呆。她渐渐有些明白,师父望着远山的时候,眼里根本没有远山,他是在看自己,看看自己的模样,看看自己该何去何从。
山谷里真美啊,灯光不够明亮,却能看到闪耀的萤火虫;花儿不够名贵,却开得灿烂又长久;屋子不够华丽,却装着她和师父的点点滴滴。
灵珑闭着眼睛体会,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是她熟悉的,她从不知道它们如此美好。
介修将鱼处理干净的时候,灵珑已经睡着了,他叹气摇头,轻轻点了点灵珑的额头,将她打横抱起送进了卧房。
贝壳风铃在窗口叮叮咚咚地作响,介修看了一眼,原本想取下来,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
风铃是他上个月去集市买来的,灵珑一直不舍得挂,害怕风会把线吹断,今晚却独独挂了出来,他隐约明白些什么,只得深深叹口气,转身出了卧房。
灵珑睁开眼睛,看了眼藤萝花,看了眼贝壳风铃,然后圆瞪着眼睛发呆。
介修从灵珑卧房出来,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山,他算不出这是第几次望着远山了。似乎从古灵儿派人通知他要带走灵珑之后,他看着远山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古灵儿,他的小师妹,父亲最宠爱的弟子,也是最后一批离开族地的人。她说修哥哥我想出去看看,她说修哥哥你一定要等我,可是直到他和父亲离开族地的时候,她也未曾出现。后来,她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手里抱着的孩子,便是灵珑。
介修摇头,将鱼放在架子上慢慢地烤着,灵珑喜欢两面酥脆的,小丫头嘴刁,丢了不少鱼给红豆,红豆吃得小肚子鼓鼓涨涨,看到鱼撒腿就跑的时候,小丫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捧着那鱼吃了起来,吃完之后,还将油腻腻的小手蹭在了他的长袍上,“师父,珑儿跟您有福同当咯”!
烤焦的味道传进鼻子里,介修皱皱眉头,将鱼从架子上拆下来,他终究不够心静啊,这最后一顿烤鱼也搞砸了。他苦笑,将鱼丢进碳灰里,端起桌上的酒水慢慢的饮着。
酒水冷了,更加辣口了。
介修想起灵珑皱着包子脸的样子,忍俊不禁。于是,师徒俩,一个在石桌旁喝酒,一个在卧房内书写。
夜很长,长得介修身上沾满了露水。夜很短,晨曦渐渐露出了颜色,介修的酒水依旧没有喝完。
灵珑坐在门槛上看着介修的背影,她没有上前,他没有说话,俩人一前一后坐着,看着同一个方向,风景虽不同,心境却想通。
华丽的轿撵再次出现,灵珑看着轿帘摇摆的流苏,忽然就笑了。她起身来到介修的身侧,歪着头问,“师父,是我娘亲来了吗?”
介修点点头,牵起灵珑的小手便站了起来。
轿撵一步步靠近,一只嫩白的小手掀起了轿帘,女子的面容依旧娇艳绝美,她对着介修点点头,然后便不眨眼睛地盯着灵珑看。
介修将灵珑的手递到古灵儿手里,“珑儿,你先跟你娘亲聊聊,为师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灵珑乖巧点头,“嗯,师父,你快去吧。”
“珑儿”,古灵儿开口,带着微微的颤抖,“娘亲接你回家”。
灵珑微笑,点头,却将手轻轻地抽了回去。
介修提着包袱出来的时候,灵珑坐在石桌旁,古灵儿却微垂着头立在原地,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