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让他相信自己如今是真的喜欢他,别再妄自菲薄。不要再觉得这世上之人都是骗子,不要因为遇到了自己、遇到了唐济遇到了齐琰那样的人,就再也不肯对别人敞开心扉。
至少,还有夜璞那孩子……从来没骗过你的,对不对?
谢律自己虽然很是不喜欢那总在背后偷戳他刀子的孩子,但是好歹,那孩子对慕容纸一直是真心十分重视、且言听计从的。
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想,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在死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让慕容纸再多融化一些。
那孩子……美貌懂事,又会做饭做药,又从来不曾骗过你。
哪里,都比我好。
若他能陪你,让你下半生过得安慰,我……我……
虽羡慕,虽嫉妒,却也……宽慰放心。
不然,难道要由着你一辈子死撑着那张冷漠的面具,不再让任何人看到原本的脆弱么?
难道就由着你将来把我做成活僵尸,每天带在身边,冷笑着呼来喝去,在没有生命的尸体上发泄自己的爱恨。令所有人都真信你可以从此无知无觉,无痛也无泪了么?
真若如此,谢律倒宁可替他人做嫁衣裳。
死后,叫阿纸好好地哭上一场,再叫那些懂得疼他爱他的人,替他疗伤。
……
当空明月,转眼间又圆了。
谢律做了个噩梦。
梦中,他周身被荆棘缠绕,只是轻微一动便疼得心冷肝颤,在黑暗之中挣扎着,终于握住一只冰冷的手。
他本以为是慕容纸,刚刚有那么一点半星的安慰和知足。可抬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那张一直想要遗忘的绝世容颜,如同画中的那美女蛇一般,正在对他形容可怖地微微而笑。
谢律惊醒,又被痛晕过去,梦中一会儿是慕容纸,一会儿又是那人,然后一切终回平静。
他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慕容纸高,还只是一个刚从东家魔爪里逃出来,没人疼爱整天被打的可怜孩子。
从吃不饱饭的下人,一夕之间变成听雪宫里集慕容纸万千宠爱为一人的小少爷。
他迷茫中问自己,那样的日子,真的过得不好吗?
刚到听雪宫的时候,明明感觉很幸福啊。以前整天吃不饱,现在终于能吃饱穿暖了,还有人疼爱,要什么给什么,多幸福啊!
可后来,这样的幸福,竟成了习以为常,然后竟成了没趣,最后甚至成了负担!
……人的*,真是无穷无尽啊。
这山望着那山高。可是到头来,谢律啊谢律,你为了满足那无尽的*,交换出去了多么珍贵多么重要的东西?
谢律。你怎么、怎么就那么蠢啊……
你怎么就那么蠢啊!
身体伏在床上阵阵抽搐,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谢律沉浮在蛊虫躁动的无尽痛楚之中,辗转不停。
不知睡了多久,不知白天黑夜,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似乎终于听到了慕容纸那清雅低沉的声音。
那只冰凉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带着粘腻的血腥味,亦真亦幻。
“师父,师父——好了!够了!您快去药浴吧,他根本没什么大事的,倒是您——”
夜璞焦急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得很,而谢律仿佛躺在一片漆黑的河岸边,意识明明是清醒的,却始终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