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低头看着云倾,很慈爱很关心的样子。
云倾怒气过后,却又同情可怜起她了。
这杜氏就算是机关算尽,又能怎样呢?于太后赐婚之后杜氏大概算是如愿以偿了,可宣王却声称云倾才是他的原配妻子,要依礼制为原配守义一年,之后方能迎娶云仪过门。宣王这理由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别说杜氏了,就连太后和宣王太妃也是无话可说,无法可想,只好答应了他。
那一年的等待,杜氏大概不会心情坦荡轻松愉快,而是一直提着心吊着担吧?别家不讲,单单太后的娘家于太尉府便有不止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不止一位姑娘对宣王有意,夜长了梦就多,杜氏难道就不怕太后和宣王太妃那里出什么变数么?
好容易等够一年,佳期将至,变数果然来了。皇帝赵暲忽然暴崩,太后、宣王太妃和于太尉暗中勾结,假传遗诏要扶宣王继位,最终阴谋泄露,于太尉等人愁数被诛,太后和宣王则被幽禁了起来。可怜云仪这位被云大爷和杜氏捧在手心里的娇女也重复了孤女云倾的命运,一下子从云端跌入污泥潭,杜氏为此悲号惨怛痛不欲生,以至于一夜之间,头发尽白。
“杜氏,你知道是谁把太后、宣王太妃和于太尉等人一网打尽的么?”云倾有些幸灾乐祸了。
她心中虽在幸灾乐祸,却不爱在杜氏面前表现出来什么,仍旧是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弟妹,六姐儿怎么还是……不大好的样子?”杜氏仔细打量云倾,担忧的说道。
“不会,阿稚好多了。”何氏声音柔和中透着固执。
“我瞧着六妹妹也好多了呢。”三个七八岁、八-九岁左右的小姑娘自杜氏身后过来了,中间那位身穿银红罗衫的姑娘年纪最小,衣饰却最为讲究,拉起云倾的小手说着话,颇为亲呢。
这便是杜氏的亲生女儿云仪了。
“四妹妹对六妹妹总是这么好,令人感动。”左首穿淡蓝衫子的姑娘陪着笑脸,神态言语中都带着谄媚和巴结的意思。
“那还用说么,四妹妹礼数向来是周到的。”右首那位身穿葱绿锦衣的姑娘脸上也挂着笑,语气却有些酸溜溜的。
这两人一个是二姑娘云佳,一个是三姑娘云俏,都是云大爷庶出的女儿。云佳的生母出身低微,为人便小心谨慎些,云俏的生母甚得云大爷宠爱,为人便张狂些,便是在嫡妹云仪面前,也时不时的生出争竞之心。
这三人一来,云倾就被三位“姐姐”给围住了。
云佳和云俏争着来拉云倾的小手,无外乎是当着杜氏、何氏的面表现爱护妹妹之意。
寒暄过后,何氏让着杜氏和云仪等人进到前厅。
云仪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个盒子,笑着对何氏说道:“三婶婶,我想着六妹妹有日子没到学里去了,功课许是拉下了不少。六妹妹一向是聪明机灵的,也很好强,若是功课拉下的太多,以后她岂不是会着急么?所以我亲手做了这些字块,想教六妹妹认识这些字,也当是陪六妹妹说话玩耍了,三婶婶看这样合适么?”说着话,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字块给何氏看了。这字块是用硬纸做的,方方正正,上面书写的是楷体字,虽然限于年龄、笔力,字体说不上多么好看,却也是横平竖直,颇有章法。
何氏拿过字块看了,大为感动,“好孩子,你对你六妹妹可真好,有心了。”夸奖过云仪,对杜氏叹道:“大嫂,这般懂事体贴的女儿,亏你是怎么养出来的?”杜氏笑的合不拢嘴,少不了谦虚几句,“快别夸她了。爱护妹妹原是应该的。”妯娌二人客气了几句,婢女捧上茶来,杜氏笑的温和,“弟妹,让仪儿陪六姐儿玩会子吧,如何?我有几件家务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何氏赧然,“这阵子我只顾着阿稚了,家里的事通没管过,偏劳大嫂了。大嫂有话说,我自然是要洗耳恭听的。”让几个女孩子坐在一边学认字,她和杜氏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云仪轻声细语教云倾认字,云佳、云俏在旁看着,倒也和谐。
不知怎地,云倾总觉得云佳和云俏和记忆中的小姑娘没太大差别,云仪却似乎懂事的很,乖巧的过头了。她记忆中的云仪虽然因自幼便延请名师读书,很有教养,但毕竟是由云大爷和杜氏娇惯着长大,还是有几分任性的。
云仪不仅太懂事了,而且看她的眼神……好像有悲悯之意……
“什么意思?”云倾心中暗暗寻思。
杜氏带笑的声音传到云倾耳中,“……弟妹,这善刺绣的女子姓胡,她的刺绣之所以格外精美,不仅是绣工好,也因为她能诗善画,所以绣品每每有意境,那可是寻常绣娘没法比的了。弟妹,若论起书画方面的造诣,咱家就数着你了。若你得闲,还请指点她一二,她若有长进,云家要进献给太后的生辰礼说不定便有着落了。”
“这善刺绣的女子姓胡”,云倾蘧然心惊。
前世确有一名善刺绣的胡姓女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