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汗,吩咐道:“让他好生调养,用最好的药……”

潘小园到底不好意思跟那些虎背熊腰的汉子们一起挤,便只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探头往里看。恰好看到扈三娘被绑在柱子后面。两人眼神一对,都是脸一红。

潘小园朝她直跺脚,偷偷竖个大拇指,又马上作势扇过去一巴掌,口型朝她狂喊:“为什么要朝那儿下手!”

到底是她不小心,还是故意的,眼下完全没机会问,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但她一个黄花闺女,这种案底传出去,难道不会名声扫地?

扈三娘微微冷笑一声,神色间完全不在乎。在不用面对林冲的时候,昔日那个骄傲任性的美人,又回来了七八分。

在筹备婚礼的这十几天里,潘小园又跟她接过几次头,计划制定得好好的,美人也配合的好好的。其实已经能看出来,当初在断金亭跟林冲交过一次手之后,她便似乎达成了什么隐秘的心愿,也再没做出太难以理解的偏执事,跟武松、王矮虎的两场,也都是按部就班,发挥出了她应有的本事。要不是王矮虎最后使绊,跌了她一跤,她说不定已经能从泥潭中挣扎出来了。

思及此处,潘小园又想起一件顶要紧的事,急忙踅上去两步,拼命朝扈三娘挤眉弄眼,表示询问。

对方回首,脸上浮出冷笑,低声告诉她:“我逼问过那矮子。他花重金请了盗门,比武当天,在我喝的酒里下了药。他还说……”

潘小园一口气堵在胸腔当中。难怪,难怪!

难怪武松那么瞧不上时迁、盗门虽然传奇,到底是收钱办事,毫无是非善恶之观。也难怪,只有盗门中人,才敢越过晁盖宋江的严令,独立行事,并且丝毫不被察觉。甚至连美人自己,都只落个云中雾里,说不出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美人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脸色胀红。那王矮虎大约是觉得生米马上要煮成熟饭,抑或是被美人这几日的顺从态度迷惑住了,口风终于不严,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做这些都是因为什么缘分,因为什么爱她。末了还想强来,真以为他是“合法丈夫”,就能为所欲为呢!

扈三娘到底是刚烈的性子,这么多日子的憋屈,连带着对自己、对所有人的恨意,在姓王的身上找到了出口。要不是潘小园几次三番严词叮嘱不能出人命,堂堂梁山好汉矮脚虎王英,眼下只能在阎王殿里练他的神功了。

扈三娘终究不屑于细说,只是昂起头,小声道:“那厮实在可恶,我没忍住,多砍了几刀,对不住!”

潘小园起初还想安抚一下美人,但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比自己淡定了不知多少倍,也只得收回这份好意,余光瞟着她身后一干凶神恶煞刀斧手,飞快地问一句:“证据呢?”

扈三娘摇摇头。盗门做事,能留下证据才怪。

潘小园一皱眉,还想再问什么,旁边看守的喽啰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娘子,厉声呵斥道:“走开走开,都不许和人犯说话!”

潘小园跌跌撞撞被赶开老远,跟美人对了最后一个眼神,认命地退回聚义厅外面。胳膊又被捅了捅,抬眼一看,武松也在用眼神问她要答案。她匆匆朝他摇摇头,赶紧找地隐身。

晁盖心烦意乱,将众人扫视片刻,朗声道:“这婆娘伤咱们兄弟,大家说,该不该杀?”

晁老大做事的一贯风格。多数既正义,兄弟们说了算。

底下一片高声:“杀了!杀了!”

晁盖满意点点头,挑着资历老、地位高的兄弟,一个个问过去。

李应:“最毒妇人心,这回怎么也不能留!否则咱们梁山兄弟迟早都得给这泼妇害死!”

吴用:“一切依军法行事。”

杨志:“杀了。”

柴进:“听哥哥的。”

刘唐:“大家别让那皮相骗了!杀了干净!”

阮小二:“直娘贼撮死鸟,这等婆娘不杀,留着过年?”

花荣:“……宋大哥,你没事吧,你怎么了?要不要休息……”

武松:“……杀不杀我不管,扈三娘干得漂亮。”

几人同时抽口气:“你……”

知道他武松就爱瞎说大实话,但也不能在这当口说吧!

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教育他:“武二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英好歹是咱们的结义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为那女人说话,罔顾兄弟情义,太、太不像话了吧?”

武松抬起一双眼,“兄弟如手足?梁山这百来号兄弟,不论好赖,都得是手足?”

“是啊!”谆谆教诲,语重心长。

武松冷笑:“我又不是蜈蚣。”

众人无语,相互看一眼,决定不管他这个捣乱的。

少数服从多数。晁盖手中棍子往旁边一扔,小喽啰接住。

“哪位兄弟上来动手?”

大家这会子面面相觑。倒是都知道杀女人不太光彩,也多少觉得有点晦气。

“要不,让孙二娘、顾大嫂来……”

两位女将眼下一个在东溪村,一个在西溪村,都在酒店里当老板娘呢,全不在场。

晁盖略一思索,“把顾大嫂叫上山来!”顾大嫂杀人比较多,他放心。

几个小弟飞奔着去了。

人一走,世界静下来,聚义厅的空气凝重得要命,仿佛挤一挤,就能滴出冰凉的水。几十副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夹杂着远处新房里时断时续的惨叫,火把烈烈,桐油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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