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扈三娘照例又出去练武了。她倒知道不能引人注目,尤其是不能让客店里的闲人瞧见,于是每次都离开得远远的,直到月上中天,这才意犹未尽地回来歇息。
今天也是如此。大汗淋漓的练完,自己痴痴想一阵心事,收起木刀,就要往回走。
这时候,忽然听到远处窸窸窣窣的响声。刚刚训练完毕的感官格外敏感。
扈三娘这阵子躲白道、躲黑道,躲躲藏藏多了,轻车熟路,当即一闪身,闪在一棵树后。
马蹄声和脚步声。七八个人,似乎颇为惶急,一个劲儿的低声催促:“快点,快点!
又有人说:“可是,苏师傅不行了……还有张兄弟,得赶紧包扎……还有……那边的……”
“来不及!”
“这儿有岔路!拐上去!”
是一帮逃命的。被谁追得这么惨,还蒙着脸生怕被人瞧见。不像是官兵。
扈三娘抬眼一看,燕青他们歇息的小客栈在远处亮着灯。得赶紧回去提醒大伙。
可那七八人也同时瞧见了灯火,几个声音同时欢呼:“那儿有人家!”
“可是……那就让人看到咱们的行踪……”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跑路治伤要紧,管……管不得什么江湖道义。”
七八人拨转马头,沿路去了。
扈三娘一咬牙,俏脸一沉。这是想杀人灭口了?简直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碰上的强贼当中最没品的一拨。
若是在以前,当然躲起来为妙。但眼下她有同伴了,同伴里还有半大孩子,还有一个燕青,不得不说,算是她遇上的男人里,少数不招人讨厌的。更别提,她那一大包金银,还在客店里让燕青托管呢。
当即不声不响地拔腿追上。对方全是骑马,但似乎有不少伤病号,也走店就在眼前,马上几个乘客不声不响地拔出了刀。
扈三娘大喝一声:“强贼快快受死!”
这是示警。然后飞身而上,早就盯好了一个半死不活的,顺手抢了把刀,朝客店里大喊:“有贼,小心!”
店里众人刚刚安睡。听得外面动静,燕青首先惊觉,跳起来,抄了根棍。董蜈蚣刺溜一声躲到了房梁上。
然后是周通。赶紧撇下床上的媳妇,穿上裤子,咣啷啷抓起自己的朴刀。孙雪娥尖叫:“老公饶命--”
几个店小二也惊起来,跟那fēng_liú老板娘一道,抱着脑袋躲进了柜子底下。黑道火拼不伤局外人,装死保平安。只希望这些太岁们是讲江湖道义的。
不出一刻,外面已经乒乒乓乓的交上了手。那七八个骑马的,居然都身手不错,扈三娘刚刚拼尽全力,练了一个时辰武功,眼下支持了一阵子,砍倒一个人,力气就有点跟不上。
还好方才的伤员丢下一匹马,当即跃上去,如虎添翼,长刀扫过,又撂倒一个。
这时燕青和周通都出来了。贼喊捉贼地喝一声:“谁?”迎上去,刀棍齐上。
对方见客店里居然有好几个硬手,惊叫道:“梁山贼寇!”
而周通也认出来了,这些人虽然都蒙着面,但看服饰……
“曾、曾头市的?”
周通彻底迷惑了。梁山的调兵遣将他也略知一二,可没计划把曾头市的人往这个方向赶啊。
不是冤家不聚头。山野小店里居然驻扎了这么多梁山土匪。几个曾头市的兵丁都是一惊,只道这些人是参与征讨曾头市的部队。
互相看一眼,己方人数占优,低声商议:“咱们好不容易逃到这,不能让他们去向梁山贼首报讯!杀了!”
这些人身手好快,达成一致,当即闪电般扑围过来。
燕青冷笑,齐眉棍飞快迎上。难道还能这时候认怂,说我们其实不是梁山大军,是做生意的?
周通也气得哇哇大叫,朴刀一挥:“残兵败将,还敢来惹爷爷们!”
而扈三娘更是个出乎意料强大生力军,只冷冷一句:“方才是谁说要杀人灭口呢?”
扈三娘出手片刻,燕青就又惊又喜:“这娘子武功好高!”
曾头市兵丁人数虽然占多,但全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来时就呼哧带喘,不知已经奔波跋涉了多久,渐渐处了下风。在倒了五六个之后,剩下的见势不妙,虚晃一枪,伏在马背上,狼狈逃走。天黑路滑,很快就看不见了,只留下一地血。
穷寇莫追。大伙这才喘息渐定,周通发现自己受伤了,肩膀上一大片血,连忙骂骂咧咧的回去包扎。
扈三娘突然说:“听他们说,还有些同伙,往六娘那个方向去了!”另一个小客店离着十几里。
燕青还算冷静,说:“武松大哥能料理。”
他更担心的是这里。已经打得一片狼藉,要是大股官兵凑巧经过,自己这些人得全都被包圆了。
赶紧去叫董蜈蚣收拾地上血迹尸首,安抚店内闲人,做好各种善后。
然后叫扈三娘:“妹子,进来休息,身上血迹清一下。”
扈三娘不由自主点点头。燕青虽然恪守承诺,跟她交流不多,但天性使然,随随便便使点小心思,已经赢得了美人的绝对信任。
扈三娘刚要翻身下马,突然又想起一事,终究是放心不下,侠义冲天地决定:“那也要去报个讯,谁知道他们同伙多少人?不闻不问,算什么江湖同道!”
要是那边也再来七八个,武松单打独斗,能保护得了那三个妇孺?就扈三娘自己的两次经验看来,这人武功时强时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