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货郎没接她的话,而是圆滑地来了一句:“恭送贵客。”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给指出了离开的方向。和来时是一条路,只不过从岔道分出一条略缓的曲径,方便攀爬。
看来风门诚意足够,也不太会出什么幺蛾子了。潘小园刚要大踏步往回走,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一件偏门之事。
蓦地回头,那货郎和水夫人还在目送他们离开。
她尽量无害地笑笑,问道:“不敢动问,贵号对于所有来东京发财的客人……都会请上这么一遭吗?”
水夫人淡淡答道:“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当然,看起来绝对惹不起的,譬如百十人结伴而行的那种,自然也没那个运气接到风门的邀约。这话就留着不说了。这回“请”来武松这么一个太岁,算是他们看走眼,并非什么光彩之事。
潘小园点点头,看看水夫人,又看看那货郎大哥,笑盈盈地问一句:“那么去年,这里可曾来过一个……叫西门庆的?”
武松立刻知晓了她的意图,心里一震。他怎的没想到,风门的暗渠四通八达,和东京城里的生意人,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堪称最完美的信息渠道。
那货郎并没有立刻回答潘小园的话,而是反问:“潘老板问这个做什么?”
潘小园微笑:“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边说边心中盘算。倘若风门和盗门一样,是要对“客户”信息严格保密的,以自己和武松两人所拥有的砝码,自然不太可能问出个所以然。但是,万一呢……
水夫人显然是不信,轻声一笑:“潘老板的朋友可真多,一个个都记不住他们的去向。”
潘小园也不解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既然没有立刻否认,说明有戏,多半在掂量情报的价码。
她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小布包,把里面属于自己的碎金子一把掏出来,一块一块,不慌不忙地排在一块凸出的石砖上。
一边慢慢动作,一边微笑道:“方才多有得罪,这些,算是赔你们兄弟的将息钱,休嫌轻微。”
那金子摆一块,水夫人的双眼便睁大一分。抬眼看看货郎大哥,眸子被那些金块衬得亮光闪闪。
风门不同于盗门,坑蒙拐骗讲究个细水长流。这一次便是实例——宁可退还潘老板的金珠宝贝,也要寻求个长远合作——因此如此简单粗暴的交易,多年少见。
潘小园将最后一块金子拨拨正,静静等着。约莫是沾了些武松的坏习气,这会子居然视钱财如粪土,一点也没觉得心疼。
几个首脑角色互相看看,都是一个心思:金子看得见摸得着,何必替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保密,况且这些来历不明的厉害角色,才是他们风门应该搞好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