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听见砰的一声轻响,木门关上,潘小园才彻底明白过来——
“你、你是说……西门庆是你放的?!”
燕青浅浅一笑,神情无辜中带些调皮,像是耍弹弓的孩子误打了别人家的屋瓦,还没事人似的跟她讨颗糖。
“表姐恕罪,没来得及和你细商量。但我却有些等不得了。”
潘小园惊得说不出话。这人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何时变得如此任性!
“你、可、可是……他脑子里有情报……梁山上的命令,也说要将他好生看守……”
结结巴巴说半句,才发现什么,立时又有些恼怒。
“小乙哥,你……先出去。”
燕青从来没踏足过她的闺房,今日吃错药,登堂入室毫不脸红。他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将她挂在门上的披风拨到一边,阴影罩了他半个身子,原本不太高大的身材,却突然有了那么一种霸道的威慑力。
他轻轻一笑,风光霁月:“梁山上的命令?你怎么不说,梁山上的命令,还包括让你监视我燕小乙,若有异状,随时报告呢?”
潘小园一大颗冷汗簌簌而下,似乎有点明白了。但又不相信,以燕青的眼界见识,能为着这点不信任而赌气。
压下心中火气,心平气和跟他说:“第一,话虽如此说,我向来信任你如自家兄弟,从未向梁山说过你什么坏话——五百贯那次除外……”
燕青低头,腼腆一笑:“这我知道,小乙领情。”
“……第二,老大们也让你多留意着我,是不是?咱们半斤八两……”
燕青诚挚点头,“没错。十分对不住。”
“第三……”不多跟他较劲,话音忍不住发颤,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第三,这儿不是谈事的地方。要聊出去聊。”
最后一个“聊”字出口,不等他回应,大踏步抢到门边,用力一拉。
还没跨出一步,身后风响,肩膀被轻轻往后一扳。
燕青在她面前从来是恭谨顺从,几乎要忘了他也是一代高手。这一扳之力直接让她跌回厅里,眼看后背要撞上墙,被他十分贴心地伸手挡住,免了一记剧痛。
她立时大叫:“三娘……”
也只能赌一把,赌扈三娘眼下还跟她一条心。但刚一开口,声音被飞快地捂了回去。
他眼中却还是无辜加无奈,温馨警告:“他们都不在。咱们的孙大厨身子不方便,已让我送去曲院街的宅子里安心养胎。周大哥和扈三娘都让我给放了假,一道去照顾了。钥匙都让我收了回来。”
她勃然大怒,再用力一挣,纹丝未动,燕青另一只手微微一按,巧劲别住她肩膀。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甲修得干净。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浅浅一笑,继续解释:“郓哥让我发了半年工钱,让他另寻高就,眼下不知是回了阳谷县呢,还是在哪里晃荡玩耍;铺子里其他雇工都已经打发回家,这会子门板应该已经上了——表姐别急,不过是暂时歇业,账本给你好好的收着呢。他们都以为,你暂时回梁山办事去了。”
潘小园头脑里好像冲进了无数流星,噼里啪啦闪得纷乱。燕小乙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庞上,笑容依旧温暖和煦,目光在她身上温柔地一拂而过,如同春风中藏了凉丝丝的冰锥,让她全身发冷。
知道再有十个自己加起来也并非他对手。用力扳他捂自己嘴的那只手,扳出一条小缝,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语无伦次,“你看,小乙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如此通情达理、为什么要背叛、背叛山寨……”
燕青正色道:“我怎么敢背叛山寨。只是……”叹口气,“只是小乙多日试探,表姐仍旧一意孤行,今日实非得已,只能冒犯,并非我本意。表姐还请稍安勿躁,也许……我们还能找到些继续合作的理由。”
潘小园控制不住的大口**,知道他眼下就算要她的小命,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既然还继续掩耳盗铃地称她为“表姐”,那便是还念着暗桩小队的情分。
“你……你……”忽然心中一跳,起了不少匪夷所思的念头,“梁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派董蜈蚣去送信……”
“一去不回。是我授意,在他送的信里加了一句暗号,让寨子里的人找借口把他留下。”接话接得大言不惭,悦耳动听,“这人对表姐你十分忠心,身后又有盗门撑腰。我试着拉拢过几次,但要完全把他争取过来,也太麻烦,只好……把他远远的打发走,免得碍事。”
她茫然点头。所以身边是几乎无人可用的局面,亏他早就处心积虑。
愤怒的火苗一点点往上蹿。燕青这张脸让人看着就生不起气,于是只能气自己,单纯愚蠢不防人,竟然真以为这暗桩只是用来“探听风声”的!
燕青见她气得要掉泪,放开捂她嘴的手,朝她深深一揖。
“表姐跟我保证下,别声张好不好?惹来外面公人,咱们俩都得下大狱,想再回梁山讨个说法都没机会。”
语气轻柔近乎于哄劝,任哪个姑娘听了,都觉得像是大冬天浸入了热水缸,从耳朵直到心尖尖,无比的熨帖舒适。
不容她不点头,“你到底要干什么!西门庆……”
“等他发挥了用处,保证捉回来给你出气,好不好?”
见她惊愕,燕青微笑,伸手去旁边的椅子上拂一拂,请她坐。他自己不时朝外警惕看一眼,但十分礼貌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