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犬——这等操控人心的伎俩,他方腊过去也不少用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总觉得最熟悉自家孩儿的莫过于自己,却又不知,最不理解他们的也莫过于自己。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密探报来模糊消息,说把她救出大狱的,其中就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青年才俊,生得也不赖,又是个久经考验的老江湖,小囡和臭道士当场就邀他来江南做客了——肯定是他。梁山上生得齐整点的男人屈指可数,不是张清就是武松,不是柴进就是花荣,要么就是史进,要么就是董平——不不,应该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燕青。

至于臭道士师徒俩,当初信誓旦旦唯圣女马首是瞻,自然也没什么反对的权力。难道他俩敢擅自把小囡绑架回来不成?

方腊平日里杀伐决断,江湖上颇有无情无义之名。可事情落在他家小囡身上,他感到有些久违的头脑混乱。

信折成小小的一块,放进袖子里。一群亲信早就围在旁边,伸着脖子等着他吩咐。

方腊板着脸,语调冰冷:“让伊过江。等圣女进了城,立刻给我拿住,送回杭州行宫。随行的一切梁山人员,就地格杀勿论。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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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金芝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轿子里,听着外面一阵阵乡音,不觉热泪盈眶。

出去也没多久,身边的人伺候得细致到位,也没饿着也没冷着,可怎么就觉得像是过了半辈子。时常的梦回苏杭,扬子江、太湖、滔滔沧海。就连那个臭脾气阿爸,也觉得不那么讨厌了。

轿子罩着厚厚的精致帘幕,穗子尖儿拖在地上,有规律地嗤嗤作响。听着外面有小贩、商铺、牛马驴骡、大舟小船,叫卖着各样吃食,是个繁华市肆。也时有刀枪之声,提醒着各位,这座市镇眼下处于战争状态。

方金芝转过头,轻声对旁边潘六娘说:“勿要紧张。润州是过去对抗官兵的据点,城防比较严。”

潘小园赶紧应一声。

两个苗条小娘子,挤一顶轿子绰绰有余,甚至能腾出手来伸个懒腰。体重上虽然不算轻盈,但也不过是个山东大汉的重量。两个人高马大的轿夫抬得稳稳的,只是气息有点急促,倒也不抱怨。

方金芝又十分自信地说:“我阿爸老听我话。到时侬不用多讲,伊应该晓得我意思。”

包道乙和郑彪也已随着进城,提前去府衙禀报了,一去就没回来,想必是十分顺利。

潘小园再点头,轻声问:“到时到了府衙,该怎么行礼?……”

没等方金芝开口解释,已经听见外面兵戎列队。有人扯开嗓子大喊:“恭迎圣女回朝——”

架子够大。感到轿子颠簸两下,想必是进了润州府衙。一个口音难辨的小头目大声引导轿子停下来。

抬轿子的不干:“俺们是奉命将小娘子送到她老子的营地里,你们是哪儿来的散兵游勇!”

回头喊一声:“喂,方小娘子,这些人你认识不?”

方金芝哪认得这些虾兵蟹将,更别提只是听一听声音。随口说:“不认识……”

抬轿子把她的话当圣旨,狗仗人势一呛声:“听见没!不把小娘子送到家,俺梁山的大哥们不干!”

吵吵嚷嚷的,外面的小头目想必是紧急商议了片刻,挥挥手:“进去进去。”

再往里一进,便有一个短须、一个长须,两个白袍人迎着了。

“恭请圣女下轿。”

方金芝这回认得,一个话唠,一个马屁精。

眉开眼笑:“王伯伯,吕叔叔。”

轿子落地。一排兵卒呵斥那两个轿夫:“这是阿拉王尚书、吕枢密,教中元老!还不快拜!”

俩轿夫一脸蒙圈,互相看一眼。

轿夫甲:“这也要拜啊?又不是俺们梁山大哥……”

轿夫乙:“拜了给梁山丢脸。”

轿夫甲:“就是!——要不作个揖?”

里面潘小园也低声说:“大哥们,能再往里走走么?我听着有点不对劲……”

话音未落,王尚书、吕枢密左右齐上。方金芝一只脚刚跨出去,立刻被迅速拉出一丈远。力道虽大,一点没伤,只觉得腾云驾雾,没来得及叫一声,已被挟到府衙最后面,几十人团团护住。

这才叫出来:“侬作甚……”

后面有人高声叫道:“教主有令,保护圣女,其余的格杀勿论!勿要让梁山人得逞个!”

刀枪乒乓乱响,声音顷刻间袭到眼前。夹杂着一句不高不低的:“轿子里另外那个小娘儿若真个不会武功,可以饶了。”

两个轿夫怔一刹那,脸色都是一变。

轿夫甲:“果然有鬼!师兄小心!”

轿夫乙:“奶奶的撮鸟,敢算计洒家们!”

将轿子往地上一撂,将那抬轿木杠直接抽出来一甩,扯下脑袋上帽子,露出一顶光头:“哇呀呀呀呀呀——”

潘小园在里头咯噔一下子,刚要天旋地转,轿子被一只拳头顶稳了。

轿夫甲:“别出来。”

有这句话,她就一点也不觉得危险。弯腰从脚底下抽出柄窄刃称手刀,刀柄朝外一递,轿帘内伸进来一只大手,抽刀出鞘,当的一声响,和外面兵马交起手来。

只听得兵戈拳脚之声不绝,数十人早就埋伏在侧,前后左右扑杀出来,朴刀、铁枪、大斧、重锤,计划好了来一个干脆利落的绞杀。

两个轿夫也早有准备,各自守着一隅,一刀一杖使得滴水不漏,一时间如同乌云压顶,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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