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期待与娘子重逢的一天。”

李师师微笑,亲手捧出几盏茶。

“我也等你归来便是——最好是跟方、潘两位一起,咱们几位老友叙旧畅谈,方为佳话呢。”

燕青一怔。这话里的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等到潘六娘和方金芝彻底原谅你了,再来见我。

潘小园后知后觉地明白李师师的意思,心里头嗤笑一声。本来燕青已经在行动上立了不少功,弥补了之前的背叛,在梁山的军功簿上,也把他记为“将功折过”;但人心真情如何能拿来买卖交易。让他背后捅了那么一大刀,纵然愈了,还有疤不是?

这会子更是顺着李师师的意思,见燕青向自己看过来,眉毛一挑,没给他好脸色。

想要原谅,没那么容易。

燕青再转头看方金芝,目光同样是冷冰冰一根刺,嘴角若有若无的冷笑。

只得苦笑作揖:“便依娘子吩咐。但求娘子保佑小乙少病少灾,莫要糊里糊涂让人杀了,尽量活得长些。”

这话的意思也显而易见。他愿意用这辈子的时间来完成李师师的要求。但同时也轻轻提点一句,此去危险,风波险恶,说不定便是把性命交待在北方。今日的分别,难免不是永别。

李师师被他轻轻一刺,终于觉得对他有些太苛刻了,心中过意不去,笑着安慰一句:“燕大哥文武双全,机敏聪慧,如何不会洪福齐天——好,好,师师每日祝祷,求上天佑你遇事化险为夷,一路平安。”

燕青这才稍微展颜,慢慢将茶喝了,茶盏轻轻还回去。

“小乙如何敢劳动娘子玉口尊言。今日这盏茶滋味无匹,日后怕是饮不进别家的了。但求娘子若有新朋,勿忘旧友,小乙用过的这个盏子,给我多留几日。扫雪烹茗之时,莫要嫌它污沓了。”

你要交往别人,敬请随意。但我从此为你守身如玉,你的心里,给我留下一席之地可好?

李师师莞尔:“千金难求一知己。师师不似你们江湖朋友遍天下,到哪儿都走得开。”

难道你以为我喜欢随意交往男人?

燕青知道说错话,赧然变色,不敢再接。

潘小园和方金芝互相看看。对于这两位转弯抹角的哑谜,实在是难以尽懂。可一旦听出些味道,又不免惊叹,他俩对话的内容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不免尴尬。可李师师显然不觉得她俩是灯泡。笑盈盈从身边小匣子里捧出一方细白手帕,亲手交到燕青手中。

“师师初学苏绣,不成样子,这是昨日刚刚完工的,留给哥哥做个纪念吧。”

燕青狂喜。打开来看,绣的是平平无奇两句诗。但既然是李师师亲手所制,就算是块破布,他也要当性命宝贝着。

又看看旁边潘、方两位小姐姐,目光中微有得色,算是呼应她俩方才给他甩脸子。李师师毕竟还是有些在乎他。

谁知李师师又从匣子里捧出了不止一方手帕:“这块给六娘。这块给金芝。休嫌丑陋。”

潘小园吃了一惊,高高兴兴接过了,轻轻白了燕青一眼。叫你嘚瑟!

“还有……这些日子承蒙梁山各位大哥大姐照顾,无以为报。这几盒吃食,是买给武松大哥的。这一路水土不服,想必多有亏嘴,路上偶然看到地道的北方馆子,这就随意买来些……这一方玉件,是当年官家赏赐,说是前朝宫中旧物,师师留着也没用,不如转赠柴大官人,也算是完璧归、归柴,嘻嘻……这箱子里是几双鞋,留给戴宗大哥。我见他每日跑来跑去,多有辛苦……”

李师师心思细腻,这一路上跟梁山人众也多少混得熟了。凡是跟她说了超过三句话的,基本上都有物相赠,算是临别礼物。相比之下,送给燕青的那方手帕简直太不走心。

燕青神色惨淡,只能安慰自己,那帕子是她亲手绣过,又是第一个送个自己的——算是有些特殊?

潘小园回敬一个浅笑,袖子甩嗒嗒的,袖口里悄悄露出一张白纸边儿,纸上隐约一个红手印儿。

“卖身借据”被她贴身放置,还复刻了好几版分别收藏,不怕他赖账。

李师师还在兴致勃勃地分派她的纪念品。小娘子不差钱,以往挣了再多金银珠宝,也不过是让经纪人管着,给她代买些脂粉香药绫罗之类,“赵员外”不喜欢的颜色款式,她自己也无缘上身;连喝的茶都要精挑细选,“赵员外”不喜欢的产地味道,她自己也一律没有口福;眼下自主支配钱财,乱七八糟狂购疯买,极为过瘾。

“……这个给孙二娘……这个给顾大嫂……这个给卢员外………这是寒山寺里求得的金刚经,烦请转交鲁师父,谢谢他多日照顾。但是请他勿生嗔心,千万别盲目冲动去揍人……”

潘小园听得云中雾里。鲁智深南下一路,没跟李师师说过几句话。无赖泼皮倒是天天都能寻到几个揍,可李师师又担心什么?

李师师微微脸红,解释道:“大师父曾经随口问过我,过去是不是被人欺负过,门都不让出。我……不好跟他说实话,就说是京师赵员外养的外宅,因为看得紧,不得自由。没想到大师父还没听完,就气得哇哇大叫,说什么……说员外有什么了不起,看洒家三拳打死这……这……撮……”

粗口死活学不出来了,只好掩口微笑。

潘小园心领神会,哭笑不得,赵员外岂是镇关西能比的!

赶紧说:“那是那是,赵员外是揍不得的。不过他要真揍,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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