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怎么样呢?却完全想不出来。揍他一顿么?他做错什么了?
还没想好就怎样,旁边一阵淡淡的酒气袭过来。一抬眼,一个不认识的宋军军官喝得半醉,七扭八歪地朝自己走过来,灯下一看,笑道:“娘子怎的不在里头伺候?是受委屈了不是?跟哥哥说说,谁欺负你了?”
她连忙后退一步。敢情是把她当成“赛嫦娥”一般的歌伎舞女了。今天这身衣裳穿得喜庆艳丽,脸上也薄施粉黛,无怪他误会。
又是一气。帐子里头还不定是谁在伺候谁呢。
赶紧说:“奴家是……”
一切准备就绪,刘光世、韩世忠带着一部分官军回京复命。韩世忠和土匪强盗们一路同甘共苦,此时依依不舍,笑着朝自己的新哥们道别。
“大伙莫愁,饿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记着别扰民就成了!我会在朝廷面前给你们说说好话!不说别的,军饷肯定能保证!”
刘光世没韩世忠那么自来熟,但也朝南北联军拱一拱手,表示道别。虽说是受制于人,好歹土匪们没一刀把他剁了,自然要领这个情。
岳飞作为被郭药师点名守城的守将,虽说自家上级已经脚底抹油,但毕竟职责丢不掉,于是留在幽州城整顿防务,顺便跟这群好汉大哥们切磋切磋武功兵法。
心头飞快地盘算,好像还没数到一百呢。
武松有点头重脚轻的,扶着廊下柱子,感觉出外面下雨了,将手在衣服上抹一抹,这才嘟嘟囔囔说:“香气太浓,受不了。”
她故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斜眼瞟他,“原来是受不得被冷落了。”
武松:“……”
这女人还蹬鼻子上脸了,不就是想看他发窘么!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他完全问心无愧,却也未必尽然。人家歌伎小娘子的手拂上来,本能甩掉之后,第一反应竟不是厌恶生气,而是做了个对比:没她的柔软。
身为男人,心中颇有些无师自通的觉悟。这种事是死也不会承认出口的。
几个月的跋涉终于告一段落。铁汉们也终于有了难得的一夕好眠。除了轮岗守城的千余将领,夜晚的营帐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如雷,燕山府自建府以来,从来没有过这么大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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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草色渐青,山花满地。一个月来,金兵并未大举进犯。偶有小型冲突,都立刻被城里的联军轻松化解掉。
但大家都知道不可掉以轻心。几百里外的中京城,那些辫子高官不定在策划什么坏事呢。
听闻不少其他战区州府的情况也和幽州差不多。朝廷守军靠不住,百姓自发组织了民兵、义军接管城池,用锄头、钉耙和铲子,保护家人和财产。
当此之时,大伙也知道该找谁出主意。这日潘小园正在清点账簿——身边没个贞姐儿做助手,工作量繁多,又没法现炒现卖训练出别的小徒弟,只好亲力亲为,累就累些。
蓦然想起,生平第一次跌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似乎也是这么个细腻灰黑的夜,在扈三娘的小黑屋外面,被他双手束缚紧,动都动不得。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这厮尚且束手束脚,不小心碰到她哪儿,还知道把手缩回去,;现在呢,不要脸的捏着她手不说,还轻轻凑近她的耳廓,十分恶劣地一吹气,鬓角的头发被吹得飘起来。
她一个激灵,从脖颈到膝弯,浑身点燃一条线,烧得她发一刻抖,细细呢喃出声:“别在这儿……”
武松却似乎浑然不觉她的不自在,反而搂得更起劲,耳边低沉的嗓音让人腿软,说出的内容却近似于撒娇,“所以我不愿跟那些小娘子厮混,出来找你,倒有错了?错在哪儿?你倒是说说。”
“嗯……不是……没有……”
大和尚这时候想起来记仇了。还记着方貌把他丢进池塘里浸一身水呢。
岳飞赶紧解释:“留在里头倒是无妨。军队里风气如此,今日算是寻常作杯,大哥们休恼。”
听了岳飞这一句,几人异口同声地总结道:“无怪官军们屡战屡败,心思都在玩乐上面呢。骨气都消磨掉了,临敌能拼命?”
史进还煞有介事总结一句:“女色害人啊。”
这话潘小园不爱听,仗着武松在彼,轻轻咳嗽一声。
大伙都是乖觉的人,史进马上赔笑改口:“嫂子不是说你哈。”
潘小园不理他。还记得当年那十斤熏猪肉脯呢,敢情是自己害他平白破费的。
轻声表达一句自己意见:“那些歌伎姑娘们身不由己,刘都督让来,她们敢不来?就算她们不来,官兵懈怠时,照样能找到其他的消遣乐子。”
一圈大男人都不好跟她唱反调,赶紧表示同意:“是、是,是他们自己没出息。怪不得那群姑娘。”
她赶紧给铺台阶,笑道:“那当然!当然是咱们梁山、明教的大哥们有出息。大伙既不愿意听靡靡之音,奴家做东,另开一席,请你们大伙再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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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再没有脑力颠倒黑白,浑身被他的热气包围着,满腔都是春雨泥土的清新气,冷热交接,难受得让人想逃,却又感到一种奇怪的脱力,只想一动不动的在他怀里一直倚下去。
突然眼睛一抬,目光里平静被打破,看到什么人由远及近地走来。雨帘里掀开一点光,似乎又有人逃席出来了。
她好像泥塑突然活了似的,力气回来,扭扭身子挣出来,挥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