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半夜醒了,渴了,起床去喝水的时候,经过那帘子处,会突然想起他,就撩开帘子,走到他床边去看一看。看到他正躺在被中安睡,呼吸均匀,看起来宁静又和平,她就感觉心稍稍的安了一点。他好好的,他活着,她就感觉未来是光明的,人生是有盼的。
她不敢想象没有他,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去想,想不出来,不敢想。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天,人没了天是什么样子的?她想象不出来。
就在她为拓拔叡的病和种种事情忙的无法休息时,陆丽又称病,要回骊山去疗养。
冯凭非常吃惊,朝中现在是陆丽一个人在担,拓拔叡已经生病了,她只能依赖陆丽,陆丽又说要离京,她可怎么办呢?这个时候,陆丽万万走不得的。
她非常担忧地问道:“为何一定要离京呢?你若是身体不适,我可以允你在京中休养,暂时不理事物。需要什么御医,药物,宫中都可以提供,你去了骊山,那边不见得就比京中好,陆令能再考虑考虑吗?”
陆丽坐在椅上,恳请说:“臣也知道此时提这个话不合适。可是臣这旧疾复发,京中天气又严寒,这四肢夜夜疼痛不堪,臣从官署到这宫中一路,走了半个时辰,骨头好像要裂开一般,实在不堪重负。骊山有温泉,臣想去疗养一阵,否则臣怕这具老骨头坚持不下去了。”
冯凭看着头发半白,步履艰难,说话吃力的老臣,心中不是滋味。
陆丽的确已经很老了,整天忙于朝务的确也非常辛苦,她说不出任何强留的话。
她只能问道:“那陆令什么时候能回京呢?”
陆丽说:“臣也不知道,等天气暖和一些,臣这腿好一些能行走了再说吧。”
冯凭忧心忡忡,陆丽这话,那意思竟是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了。
她想到此,再想到陆丽的年纪,已经六十多近七十了。她很惶恐,人怎么老的这么快,陆丽已经这么老了,要是陆丽哪天死了,她要依靠谁去。
她心里太难受了。
陆丽的确是不想再回京了。
他已经老了,行将就木,过几年就要入土的人了,身体又不好,要是回骊山去休养,人轻松了,兴许还能享享福多活几年。呆在京中,整天被这朝务压的喘不过气,不晓得折了多少寿呢。辛苦了一辈子没享过几天福,不能到老了还死在任上吧,他真的想退休了,不想再干了。
可是看着皇后失落的眼神,他那句致仕的话,终究说不出口。他要是说了致仕,皇后必定要伤心了,他只能骗她说身体不好,回骊山去休养。
说这话时,他感觉皇后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心中一时有些不忍,都想改口了。但是也没办法,他自己的身体要紧,总不能为他拓拔家劳碌一辈子吧。他这么大年纪,总归要致仕。
冯凭不安道:“陆令不在,这朝中的事该交给谁,我该同谁商议呢?陆令知道,皇上现在身体也不好。你可有什么看中的人选,能否举荐一二。”
陆丽说:“这件事,还是让皇上拿主意吧。”
冯凭太失望了。
陆丽辞别了皇后,又亲自面见了拓拔叡辞行。拓拔叡有些惋惜,却只能答应他,让他去了。
陆丽一走,尚书省其余几位大臣都人望不足,无人能担大事。拓拔叡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让李惠再度接管陆丽的位置。冯凭也没有办法,因为其他人的能力不如李惠,陆丽一走,她也找不到人依靠了,而今竟只能靠李惠了。
转了一个大圈,一切终于又回到了原点。
冯凭感觉四周更寒冷了。
陆丽出发时,她出宫,亲自去为这位老臣送行。冯凭送他出宫,陆丽颤巍巍辞说:“娘娘送到这里便行了吧。”冯凭说:“我送陆令到城外吧。”
送到城外,陆丽又说:“天气这样寒冷,路途遥远,娘娘还是尽快回宫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了。”
冯凭不舍,又要送他十里。陆丽被闹的十分难受,他知道皇后年轻,一个人在朝中无依无靠,又要面对李惠和一干朝臣,心中指望依赖他。可是他一个老头子,身体如此,他也没办法。
送了十里又十里,不知送了多少个十里,终于是无法再送了。终归要到了分别时候,陆丽被她弄的感慨心酸不已,说:“娘娘赶紧回宫去吧。”
冯凭却在他面前,执着手,忽然跪下了。
陆丽十分惶恐,连忙搀扶她:“娘娘快请起,这可如何使得,老臣担当不起。”
冯凭道:“陆令年纪如我父,我一个后辈,跪一跪,陆令当的起的。”
陆丽道:“娘娘快起来吧,老臣实在不敢。”
冯凭道:“当初宗爱弑南安王,是陆令和几位大臣谋划,迎皇上入宫即位才有的当今圣上。陆令为朝鞠躬尽瘁数十载,不揽权不贪位,放眼天下无人能及,我这一跪,一是谢陆令当年救护皇上之功,二是谢陆令这些年为朝廷做的贡献。陆令如不弃,请受冯凭三拜。”
说着便当真泪目,俯首磕头。
陆丽心酸的也老泪纵横了。他知道皇后这是在恳求,挽留他啊。他和她本无亲无故,能有什么感情值得她如此下跪呢,她是当真无可奈何了,如此隆重的下拜,分明是在恳求自己帮助她。
陆丽扶起她,无奈道:“娘娘还是快快回宫去吧,老臣若是身体好了,兴许能回来的。娘娘若是有事相召,臣一定尽量回来。”
皇后就只